我的頭嗡的一聲大了。什麼?錦繡和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連瑞家的髒話和夫人的憎恨模樣重重擊在我的心上,一切都是因為錦繡和宋明磊嗎?
難道原將軍就是她口中所說的意中人嗎?我疼得手腳發顫,心中如萬蟻啃噬。
果爾仁冷哼一聲。
韓修竹正色道:“既然我們家少爺也看上了這兩個丫頭,不如這樣吧,果先生,你一個,我一個,大家莫要傷了和氣。這個叫姚碧瑩的丫頭雖是個藥罐子,卻也是莊子裏有名的美人,如今妙手醫聖也開了口,必是大好了。正所謂美人配英雄,再說我臨出門時,三爺叮囑我萬萬不可奪人之美也,這姚碧瑩就送先生了。西楓苑裏隻是缺個看看苑子、燒水做飯的粗使丫頭,我看這花木槿倒合適,我這就帶回去了吧?”
“我家少爺指明了要這個丫頭,萬萬不可給你。”果爾仁正色道,“不如你到玉北齋,去挑幾個千年靈芝給白三爺,算是我還你的人情,如何?”
韓修竹搖搖頭,一臉不屑道:“老果真小氣,一個丫頭而已。姚碧瑩本就長得比花木槿標致得多,我打賭,你家少爺必定喜歡你懷中這個女子。”
果爾仁搖搖頭,“你卻不知,他現在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我漸漸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了,隻覺耳邊一片喧鬧,我的心中翻來覆去全是錦繡和將軍的新聞,後來隻感覺到似乎又有人在打鬥。
我努力睜眼,卻看到果爾仁單腿跪在地上,恨恨地對韓修竹說:“你、你們漢人便是這般卑鄙無恥,隻會使詐偷襲而已。”
“此言差矣,老果,兵不厭詐嘛。好了,我家少爺既然答應宋明磊看著這個丫頭,就……”
我什麼也聽不見了,無盡的黑暗吞沒了我。
……
好熱,我仿佛在火海中掙紮。
連瑞家的和香芹惡狠狠地磨著刀,然後獰笑著向我走來。
夫人不停地對我冷笑,“你中了我的十裏香了……”
錦繡站在我的身邊,卻不理我的求救,隻是挽著一個健壯的男子,高高興興地離去。
原非煙和宋明磊在花園裏漫步,含情脈脈地互相凝視著。我恨恨地上前怒斥宋明磊的不義,宋明磊慚愧地淚流滿麵,手托一個錦盒,聲稱要向碧瑩賠禮,我打開錦盒,卻見盤中放著一個人頭,竟是滿臉是血的碧瑩。
我大叫著醒來,才發現我趴臥在床上,臉上滿是淚痕,渾身已被汗水浸透了,下身被紗布裹得像粽子一樣。
陽光透過纏枝梅花紋的窗欞射進來,我不由得抬手擋了擋,這一動作,一下子牽動了全身,腰腿以下便如火灼一般。我忍著疼,試著動了一下腿,還好,都能動。
“喂,你醒了?”一個非常難聽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我慢慢扭過頭,卻見一個頭上紮著兩個總角的小少年,也就十二三歲的模樣。他看我的眼神似不屑,又似不耐,加上滿臉青春痘,與“可愛”二字相去甚遠。
我虛弱地問著:“這是何處?”
“這是三爺的西楓苑。若不是我家韓先生救你,你早死在榮寶堂了。喂,快快喝了這碗藥吧,我也好去複命。”那少年捏著鼻子,遞來一小碗黑乎乎的藥。
我接過來喝了一口,天,真苦。我皺著五官問道:“請問這位小哥,可是你幫我上的藥?”
沒想到他立刻跳開一大步,滿是青春痘的臉可疑地一紅,然後又上前一步,惡聲惡氣道:“喂,我娘說了,男子見了女子的身子可是要對女子負責的。自然是我娘替你上的藥,你這丫頭莫要壞我名節。你長得如此難看,休想詐我娶你。”
我一聽,噗的一下將口中的藥盡數噴了出來,噴了他一身。他大怒,我急急地道歉,正亂作一團時,一個三四十歲胖胖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見狀,擰著他的耳朵,大聲罵道:“素輝,老娘就出去這一會兒,你連個病人都看不好?”
那男孩竭力掙脫,齜牙咧嘴地揉著耳朵,嘟囔道:“這哪能怪我,是她自個兒將藥吐了出來。再說了,我是爺的護衛,將來要為爺出生入死平天下的,誰願看個丫頭?”
他見那胖婦人似乎真生氣了,掄著巴掌要扇過來,急忙大叫一聲,消失在屋裏。那婦人歎了一口氣,轉過身,看著我驚懼的臉,賠笑道:“姑娘沒燙著吧?”
真是好有活力的一對母子啊!
她見我呆滯地搖搖頭,和顏悅色地笑道:“這孩子乃是我唯一的骨肉,叫素輝,名字還是三爺給取的。他爹去得早,他仗著三爺和韓爺寵他,整日無法無天,姑娘千萬別見怪啊!”
我自然是搖搖頭,“請問這位大娘怎麼稱呼?”
“我夫家姓謝,排行老三,是去世的謝夫人的陪房,姑娘叫我謝三娘就得啦。”謝三娘麻利地拆了我的紗布,又給我換藥,纏紗布。
幾日下來,韓修竹沒有再出現,而我也沒有任何機會見到我的新主子,傳說中的白三爺。
我挪動不便,連上廁所也困難,方才覺得碧瑩這六年著實不易。幸好謝三娘細心照顧我,換湯換藥,無不盡心。我心中感激,想取一些珠寶、綢緞感謝她,可惜這些東西全都遺落在了榮寶堂。
偶爾,那叫謝素輝的小少年會被他娘逼著來給我送湯藥,不過每次他都帶著極不情願的神情。謝三娘逼他稱我為木姑娘,可他卻認為他在西楓苑的資曆比我深,理應做我的領導,每每趁謝三娘不在時就叫我木丫頭,我倒也無所謂。
謝三娘極愛說話,又愛逗樂子。她告訴我那日果爾仁輸給了韓先生,給點了麻穴,所以我就被帶回來,而碧瑩就被帶回玉北齋。我默然無語,不知這是幸還是不幸。
我問謝三娘碧瑩的情況,謝三娘朗笑道:“姑娘放一百二十個心,那果老頭雖是個冷臉子,卻最敬忠肝義膽。那四爺整日又不著家的,瑩姑娘一定在玉北齋,吃得好,喝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