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在禁地門前站了一會兒,道:“我就進去看看,不會生事。”
仙兵正義凜然:“天帝命令在此,吾等不敢有違,還請燼殿下見諒。”
“讓他進去。”這時一道淡淡的聲音暗含威嚴,仙兵定睛看去,見是天後娘娘不知何時現身,正緩步走來。仙兵連忙見禮,天後娘娘道,“出了什麼事,由本宮負責。”
仙兵不敢再違背,隻好開了門禁,讓太子殿下進去。
太子殿下進了刑場,刑場十分安靜,連風聲都沒有。滿地的黃沙也未有丁點的沙塵飄起。他每走一步,便在黃沙地麵留下不深不淺的足跡。
到了誅仙台邊緣,下方隱約可見青煙漂浮,沉睡著沒有被喚醒,但很快它們似發現了太子殿下的到來,紛紛翻滾了起來,隱約可聽見淒厲非凡的咆哮。
漸漸青煙越來越張狂,企圖飛竄而出。可惜與地齊平的空中布了強勁的封印,它們怎麼掙紮都出不來。
太子殿下在邊緣站了一會兒,忽然緩緩矮下身,身後天後娘娘跟了進來想出聲阻止,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太子殿下便手臂撐著地麵坐了下去,竟冒險地把自己的雙腿垂在了誅仙台的外麵。
他主動把自己的腿伸進了封印裏,頓時下麵的青煙十分的囂張,一股腦地衝他的雙腿湧來,像是發現了新鮮的食物,恨不能把太子殿下整個人都拖拽下去。
那銳氣,在太子殿下的腳上劃出了淡淡的傷痕,他無知無覺。然還不等青煙肆無忌憚起來,突然從下麵直竄起一股森寒無比的煙霧,纏繞著太子殿下的雙腿,把那些青煙紛紛擋在了外麵。
而那些青煙似乎又有些懼怕,停留在三尺之外,不敢貿然進攻也不甘心就這樣沉寂下去。對峙了片刻,忽而一聲比風還疾利的呼嘯,似從耳邊擦過,那些邪念青煙竟各自逃竄往深淵裏沉去了。
太子殿下瞠著鳳目,怔怔地望著腳邊溫柔縈繞的煙霧,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再彎了彎身,伸出了手,修長的手指在煙霧中穿繞,像是最疼痛的撫摸。那煙霧蹭了蹭他的手心,化作一隻小巧可愛的青雀,撲騰著翅膀好似很開心的模樣。
太子殿下收了手掌,剛想去捉住它的時候,怎料它又變回了一縷煙霧,讓人捉摸不到。太子殿下有些慌,去捉了幾次,都是徒勞。最終那煙霧慢慢遠離了太子殿下的手,亦如其餘的青煙邪念那般,緩緩沉【】淪。最終消失在了黑暗裏,看不見半點兒蹤跡。
他獨自一人,在這裏坐了許久。
天後娘娘終是不忍,道:“青華帝君也說了,這是她的機緣。不過時機未到而已。太子勿要太過擔心,保重身體。”
太子殿下輕聲問:“什麼時候才是時機?”
“此乃天機。”
太子殿下本就不信天命,更何況這個天機。如今他修為剩半,很多事情都不如從前。
別棲宮終年冷清,雖處九重天,卻幾乎等於避世。一年到頭,沒人見過他出別棲宮參加過什麼仙會仙宴的。
匆匆千年,他都沒能等來天後娘娘所說的這個時機。
後來,東極出了大事。東極的青華大帝與羲和君上,雙雙順應天命而羽化,東極神女鳳以尋成為身份尊崇的女帝君。隻是,女帝君年少,失去雙親,到底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沒出多久,鳳以尋悲痛欲絕便跳下了東極的崖底,以冰雪封印覆蓋自己,從此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這一睡,睡了三百五十年。
三百五十年裏,仙界一切照舊。
其間,太子殿下闖了一次錦雲宮。這是他這麼多年來頭一遭出別棲宮。錦雲宮是他小時候與天帝天後一起居住的宮殿,記得天帝給這座宮殿命名的時候,取了天後娘娘名字裏的一個“錦”,再取了他的名字裏的一個“雲”。
仙界二皇子殿下,生得白白嫩嫩的一個團子,頗有太子殿下年輕時候的風範。隻不過這位二殿下被深養在錦雲宮內,天帝天後深怕他將來也養成了太子殿下如今的一副性子,當是萬分的小心,不再實行放養政策,通常不讓他出去接觸什麼不好的人見什麼不好的世麵。
小孩子容易學壞。
想當年,太子殿下年少時,就是跟當年的妖王弦衣鬼混太久了。妖王弦衣風華正茂也是一副風流不羈的性格,天後娘娘一直覺得太子殿下的人格就是在那時無形當中被影響的。但太子的本性又隨他父親,因而才這般執著不休。
趁著天帝天後都不在錦雲宮裏,太子殿下輕車熟路地進來,恰好與自己年幼的弟弟碰個正著。二殿下此時正在園子裏埋頭苦寫自己的功課呢。
見太子殿下來,他仰起腦袋看了他半晌,這兩兄弟真真是一個模子,隻不過一個是擴大版一個是縮小版。隨後二殿下便軟軟糯糯地笑了起來,道:“燼哥哥。”
太子殿下淡淡點了下頭,道:“在寫功課?”
二殿下皺起了小眉頭,苦著臉道:“父尊說不寫完不準玩,一會兒他回來會檢查。真是……喪心病狂的父尊啊。”正好新近他學了一個成語叫喪心病狂,他覺得就是為他父尊量身打造的,沒有什麼詞比這個更能形容他父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