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那兒換了別人。

嗓子幹澀難當,身為一個局外人,江皓月已經沒有繼續呆在這裏的必要。

“不打擾了。我先走了,你們吃飯吧。”

語罷,他轉身要走。

“等等,”陸苗叫住他:“你是來找我的嗎?”

江皓月的語氣平淡:“回家鄉辦點事,順道來看看你。”

“嗯。”

聽他這麼說,陸苗安了心。

“那你忙吧,下次有空一起吃飯。”

他點頭。

陸苗目送他的背影離去。

人已經沒影了,她還站在門邊看。

“還看呢?大冬天的不嫌冷?”

李子羨搭著她的肩,建議道:“不然還是留你哥吃飯,我下樓喊他回來。”

“不啦,”她回過神,退回屋內:“我們自己吃吧。”

兩人走回廚房,回想跟江皓月那番對話,李子羨餘韻未消。

“我最喜歡吃你做的東西,你哥不喜歡你做的菜,一定是他的口味奇怪,你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陸苗失笑。

這是新一年的二月,江皓月和陸苗再相見。

這一麵見了不過十分鍾。

街頭掛起紅燈籠,準備著歡度闔家團圓的春節。

江皓月漫無目的地走在馬路上。

放眼世界,他感到自己無家可歸。

在他小的時候,江義說江皓月像他媽媽,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其實隨著年歲增長,江皓月倒覺得自己更像江義。

江義口口聲聲他愛陳露,為了換回她,他借高利貸豪賭,以為有錢了她就會回來。可陳露要的從來就不是錢,他始終不明白,她不是因為錢離開他的。

恰如,江皓月賭上陸苗和自己的青春、賭上陸苗對他的愛,去換一個光明的、被他人祝福的未來,去成為一個陸苗需要的人。

他做錯的第一件事,是拿愛情和時間做賭注。

愛情是脆弱易碎的東西,而不定的歸期讓心意瞬息萬變。

他做錯的第二件事是,他想給陸苗的,到頭來,不是陸苗要的。

她不要他的功成名就,她沒有在意過他的殘缺,別人不祝福他們也沒關係……介懷的人,是他自己。

江皓月一開始就知道,他為了彼此前行狠下心推開她,會傷透她的心。

他以為即便是,最終他們沒法在一起,陸苗能過得好就足夠了,那樣他會為她高興。

他以為自己輸得起。

倘若真的輸得起,此刻應該誠心祝福,應該毫無怨言地埋葬掉自己遲來的在意。而不是見到她和別人幸福的模樣,說出陰陽怪氣的話,狼狽地落荒而逃,手忙腳亂拾起自己得體的麵具。

江皓月坐了當晚的飛機,離開自己的家鄉。

至始至終,他是個懦弱的逃兵。那時跟別人打了次架,他以為自己找回了出走多年的勇氣,他妄想著能與她成為並肩作戰的人,不再瞻前顧後,苦口婆心勸她不要弄傷自己。

不想見了她一麵,他刹那間被打回原形,亂得潰不成軍。

從此,她的名字是心尖尖上潰爛的傷。

江皓月隔著厚厚的衣服,死死地捂著那兒,想也不敢想,提也不敢提。

談什麼勇氣,他就這麼點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