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侶走到院子裏,采了幾支紫色的丁香插在白瓷瓶裏,放在客廳的圓桌上。悵然坐在靠窗的沙發上,靜靜的等候玲素和她的三妹妹。在這沉寂而溫馨的空氣裏,沙侶複重溫她的舊夢,眼睫上不知何時又沾濡上淚液,仿佛晨露浸秋草。
不久門上的電鈴,琅琅的響了。張媽“呀”的一聲開了大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手裏提了一個小皮包,含笑走了進來。沙侶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似喜似悵地說道:“你們回來了。玲素呢……”“來了!沙侶!你好嗎?想不到在這裏看見你,聽說你已經做了母親,快讓我看看我們的外甥,……”沙侶默默的癡立著。玲素仿佛明白她的隱衷,因握著沙侶的手,懇切的說道:“歧路百出的人生長途上,你總算找到歸宿,不必想那些不如意的事吧!”沙侶蒸鬱的熱淚,不能勉強的咽下去了。她哽咽著歎道:“玲姐,你何必拿這種不由衷的話安慰我,歸宿——我真是不敢深想,譬如坑窪裏的水,它永永不動,那也算是有了歸宿,但是太無聊而淺薄了。如果我但求如此的歸宿,——如此的歸宿便是人生的真義,那麼世界還有什麼缺陷?”
“這是為什麼?姐姐。你難道有什麼不如意的事嗎?”沙侶搖頭歎道:“妹妹,我哪敢妄求如意,世界上也有如意的事嗎?隻求事實與思想不過分的衝突,已經是萬分的幸運了!”沙侶淒楚而深痛的語調,使得大家惘然了。三妹妹似不耐此種死一般的冷寂,站了起來,憑著窗子看院子裏的蜜蜂,鑽進花心采蜜。玲素依然緊握沙侶的手,安慰她道:“沙侶,不要太拘跡吧,有什麼難受的呢?世界上所謂的真理,原不是絕對的。什麼偉大和不朽,究竟太片麵了,何嚐能解決整個的人生?——人生原來不是這樣簡單的,誰能夠麵麵顧到?……如果天地是一個完整的,那麼女媧氏倒不必煉石補天了,你也太想不開。”
“玲姐的話真不錯,人生就仿佛是不知歸程的旅行者,走到哪裏算到哪裏,隻要是已經努力的走了,一切都可以卸責了。……姐姐總喜歡鑽牛角尖,越鑽越仄,……我不怕你笑話,我獨身主義的主張,近來有些搖動了……因為我已覺悟,固執是人生滋苦之因,不必拿別人說,且看我們的姑姑吧。”
“姑姑近來怎麼樣?前些日子聽說她患失眠很厲害,最近不知好了沒有?三妹妹,你從故鄉來,也聽到她的消息嗎?”
“姐姐!你自然很仰慕姑姑的努力羅。……人們有的說象她這樣才算偉大,但是不幸同時也有人冷笑說她無聊,出風頭,姑姑恨起來常常咬著嘴唇道:‘齟齬的人類,永遠是殘酷的嗬!’但有誰理會她,隔膜仿佛鐵壁銅牆般矗立在人與人的中間。”
玲素聽見三妹妹慨然的說著,也不覺有些心煩意亂,但仍勉強保持她深沉的態度,淡淡的說道:“我想世上既沒有兼全的事,那末隨遇而安自多樂趣,又何必矯俗幹名?”
沙侶走到院子裏,采了幾支紫色的丁香插在白瓷瓶裏,放在客廳的圓桌上。悵然坐在靠窗的沙發上,靜靜的等候玲素和她的三妹妹。在這沉寂而溫馨的空氣裏,沙侶複重溫她的舊夢,眼睫上不知何時又沾濡上淚液,仿佛晨露浸秋草。
不久門上的電鈴,琅琅的響了。張媽“呀”的一聲開了大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手裏提了一個小皮包,含笑走了進來。沙侶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似喜似悵地說道:“你們回來了。玲素呢……”“來了!沙侶!你好嗎?想不到在這裏看見你,聽說你已經做了母親,快讓我看看我們的外甥,……”沙侶默默的癡立著。玲素仿佛明白她的隱衷,因握著沙侶的手,懇切的說道:“歧路百出的人生長途上,你總算找到歸宿,不必想那些不如意的事吧!”沙侶蒸鬱的熱淚,不能勉強的咽下去了。她哽咽著歎道:“玲姐,你何必拿這種不由衷的話安慰我,歸宿——我真是不敢深想,譬如坑窪裏的水,它永永不動,那也算是有了歸宿,但是太無聊而淺薄了。如果我但求如此的歸宿,——如此的歸宿便是人生的真義,那麼世界還有什麼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