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遲到的回擊(2 / 3)

他見到邵衝錢包裏的照片後,試探了一下,便知道邵衝對這個哥嫂一直念念不忘。而這女子的情況,盡管邵衝隻是三言兩語地說了個大概,與他了解的基本信息完全吻合。

原來,當年女子因丈夫的外遇與家暴,忍受不了而離家出走,便直接來到了日本——宮崎駿《天空之城》的故鄉。她與邵衝不告而別,是因為想真正離開過去的人和事。

於是,山口安排了他們的見麵。

邵衝完全沒想到,見到對方時,他們如同初見時那樣新奇愉快。似乎這麼多年過去,彼此的感情依然保鮮。

這一回,邵衝陷入了熱戀。他發現自己一直單身的原因,是自己對她念念不忘。

在之後與山口的見麵中,山口又提了一些自己的主張,這與邵衝的想法不謀而合,以至於邵衝都有些恍惚,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山口對自己下過一番功夫?

可這都不那麼重要了。

那次,邵衝為了自己的抱負,也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答應了一切。

“邵總!”袁得魚的聲音將邵衝拉回現實,“如果我沒猜錯,你與山口合作,至少有一個目的是實現你一直以來的想法。”

這些天,袁得魚盡管身處黑暗之中,頭腦裏思考的東西反而愈加清楚,一些片段式的信息一一掠過,反而串起了指向真相的關鍵線索。

一個可怕的靈光在他腦海中閃現,他好像知道這個戰場的觸發點了。

彙率,是他早就猜到的下一個戰場,也正是他在哥倫比亞大學那次,與金羽中確認的答案。

前一陣子,他在美國時曾遇到一個中國富翁。富翁說他在2014年年底的時候,換了1 000多萬美元,前不久還在問袁得魚怎麼看人民幣的走勢。

他的公司是一個造船業的老牌公司,他告訴袁得魚,公司60%以上的利潤來源於資產收入,遠遠超過造船主業。然而,這是一家上市公司。

袁得魚發現一個共性,這類公司的資產負債表上都有價值高達百億人民幣的大量境內理財信托投資,靠的是大量境外美元貸款支撐。

這些上市公司,在國內抵押一部分人民幣,獲得全額的美元信用證,相當於獲得了金融杠杆。於是,上市公司的海外子公司憑借母公司在國內銀行開出的美元信用證擔保,從海外銀行獲得短期美元貿易貸款,再把獲得的美元資金以各種方式彙入國內,提供給母公司在國內投資獲利。

這麼做的好處顯而易見,美元貿易貸款的利息成本大約隻有3%,而如果彙入國內投資一些固定收益的信托產品,當時10%以上的回報產品盛行,減去成本3%,再乘以大約三倍的信用證杠杆,得到的無風險套利收益可達到20%以上。

要知道,這樣的回報率在實業艱難時期是非常可觀的。

袁得魚在地下室閉起眼睛,上市公司在F10(股票非行情類的基本麵資料)中的資料像數字解碼般在腦海中掃過。

“天哪,至少有183家上市公司在做這個事,保守估計,資金在百億美元之上!”他又想起前不久剛看的國際清算銀行統計。過去一年的時間,這類套利的資金竟然高達1萬多億美元。

危險的是,這1萬多億美元的套利資金,有高達70%是一年以內的短期貸款,必須不斷滾動續借。可1萬多億美元不是小數目,約占外儲的1br3。這也意味著,外儲裏約有1br3是套利熱錢,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趁勢而逃。

當前,實體經濟的回報越來越低,外資不再大量流入,僅靠順差已經無法抵消資本外流的壓力,所以,自2013年開始,人民幣開始貶值。

這意味著,1萬多億美元的套利資金隨時會遭遇滅頂之災。

袁得魚想起,在《金融煉金術》(Alchemy of Finance)一書中索羅斯(Soros)說:“當一個趨勢的改變被大家識別出來,投機交易的量有可能經曆大規模,甚至災難性的增加。當一個趨勢持續起來時,投機流動是逐漸增加的。但反向的變化不僅涉及目前的流動,還涉及積累起來的存量投機資本。趨勢持續的時間越長,積累的存量越大。當然,這種情況也有緩和的時候。一個就是市場參與者可能隻是逐漸認識到趨勢的改變,另一個就是當局會意識到危險從而采取行動來避免崩潰。”

2014年開始,這批套利資金通過資本市場瘋狂地製造泡沫,從資源行業一路到創業板泡沫,見證一個又一個資產從膨脹到爆裂。

一旦這個新泡沫破裂,無疑又是一輪踩踏。

袁得魚這段時間對這一風險的擔憂愈加強烈,他猜測邵衝會以一種方式去捅破它。

邵衝看著袁得魚的眼睛,他明白曾經那個聰慧少年已經長大,他看透了一切。

“下一個核心戰場是彙率,對嗎?”

邵衝怔了怔,他潛心準備了多年才算剛剛抵達主戰場,可當他聽到“彙率”這兩個字的時候,還是情緒起伏了一下。

袁得魚此前一直隱約感到,盡管股災已經爆發了,可還有什麼風險沒有完全釋放似的,災難還沒徹底來臨。當他想到外彙時,就覺到自己切中了要害。當前的貨幣杠杆帶來的人民幣劇烈貶值的預期,才是一把隨時會下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A股上漲,不單是因為所有人在加杠杆,而是因為那批擁有最多財富的人必須得將資金轉移到海外且不動聲色。現在這批人已經轉移好了,此時此刻,人民幣麵臨巨大的貶值壓力。

“有意思,你是怎麼想到的?”

袁得魚說:“未來幾年,人民幣貶值的趨勢太明顯了。畢竟海外銀行不是慈善家,下雨時就會收回雨傘,那些投機方式無法持續,海外銀行正在回收美元貸款。聰明的、有先見的投機者在想辦法快逃。”

邵衝直接說:“可人民幣貶值的最終結果是讓全體持有人民幣資產的人買單。”

袁得魚望著邵衝,發現他沒自己想得那麼殘酷無情,盡管他已經做了太多不計後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