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飯店的時候靳知遠已是若無其事,他笑笑,拿了一個酒杯:“我自己喝一杯,還有事,就先走了。”也不等什麼,拿了大衣起身就走。大約是都看出了他心情不佳,一桌的人互相看了一幾眼,笑嗬嗬的不再挽留。
寒風凜凜,溫度的驟然降低並沒有讓自己清醒起來。靳知遠忽然覺得有些迷茫,分不清自己心裏在想些什麼。大概有嫉妒,又有被拒絕的憤怒,然而更多的是心煩意亂。不過十幾分鍾,心底竟然有些後悔,明知她是個爽快又不拘小節的丫頭,又比自己小,反倒真和她慪氣。這樣想著,不知不覺走到了教學樓一側的小路上,拿出了手機。
“靳知遠。”
蘇漾因為喝了酒,又吹了風,臉上更加泛出嬌豔的淡粉。她一直走在他的身後,那人隻穿著一件毛衣,大衣便漫不經心地搭在手臂上。腳步那樣快,幾乎叫人追趕不上。
他轉過身,淺淺而笑:“你也出來了。”眼睛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分外濯亮。
蘇漾就站在他的對麵,纖纖一抹身段,眼神卻像融化在他的目光中,半晌才說:“嗯,來找你說說話。”
靳知遠極輕微的皺眉,旋即爽朗一笑:“怎麼了?”
他們從高中開始就是同學。靳知遠在學校受歡迎,很多女生偷偷遞紙條給他,他有時候也會和幾個女生關係比較好。可她知道那些小小的曖昧都不是真的,他那樣一個人,似乎對很多東西都不會認真。後來高考,自己是最後交的誌願書,那是因為在辦公室偷偷看了他填報的大學。即便這樣,眼看他開始和別人戀愛,自己心中卻還隱存了倨傲,總是安慰自己,那不過是自己太過矜持、不願主動的緣故。
她笑了笑,卻說了句不相幹的話:“找老同學敘敘舊。”
她分明已經有些站不穩了,靳知遠沉默地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肩膀:“你喝太多了。”那雙手這樣溫暖而堅定,在蘇漾因薄醉而僅存的記憶中,貪戀如斯。然而溫暖也不過這片刻而已,他似乎覺得不妥,溫言說:“你醉了,我送你回寢室。”
“靳知遠,你為什麼會喜歡上她?”
這句話像是寒冬那涼薄的月光,淡淡地灑在了兩人之間,又像輕雪飛揚,驟然讓小小的空間變得清淨涼爽。
靳知遠的眼睛極勾人的輕輕一挑,嘴角抿了抿:“那是我和她的事。”他不再說什麼,轉身扶了蘇漾的手臂就往宿舍樓走去。
悠悠還是回到了教室,繼續複習口譯筆記。打開MP3做聽記,感覺極差,紅色簽字筆畫出的錯誤簡直不計其數。她歎口氣,沒來由地覺得沉甸甸的,於是收拾了東西就打算回寢室上網。到了門口,順路一拐,偏偏走了那一日和靳知遠一起走的小路。
於是看見前麵的一對身影,男生個子修長,而女生則微微靠著身側的男子,宛如親密的情侶。
悠悠哪裏經曆過這樣的事?一下子又氣又急,翻來覆去鑽過一個念頭:靳知遠是個混蛋!怒火上揚,腳步倒更快了,幾乎小跑著追上了前麵兩個人,然後揚起臉,大聲地打招呼:“師兄師姐,真是巧啊!”有意將一個“巧”字拖得長,又拿足了腔調,仿佛挑釁,然而眼眶還是不爭氣地紅了。
悠悠覺得丟臉,頭也不回,反倒走到他們前麵去了。
靳知遠的腳步停了一刻,眼神依然追隨著那個背影,卻並沒有放開扶著蘇漾的手,嘴角抿出了淡笑。
“這樣是不是……不好?”蘇漾亦問得有些猶疑。
“嗯……”他心不在焉地應一聲,“我先送你回去。別理她,她還是個孩子。”
她還是個孩子……這樣親昵的語調,仿佛那真是一個應該讓他擁在懷中的孩子,給足了他所能付出的疼愛。
這個冬夜,蘇漾倚靠的這個自己愛戀的男生,卻又品嚐到了人生最澀又刺骨的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