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如果你正在經曆未曾經曆過的事,正在了解未曾了解過的人,那麼難免會生出一種奇妙的愉悅感,可這僅僅是因為,你的好奇心正在被滿足,無關好事壞事,無關好人壞人。

對於少不更事的小朋友而言,這種愉悅感可能過於強烈,以至會出現頭暈目眩等類似中暑的症狀。很不幸,當年十八歲的明月光姑娘就得過這種病,並且,至今未愈。

她仍然記得四年前的那個仲夏夜,空氣中彌漫著的槐花香氣極致濃烈。可即便是足以引發過敏性鼻炎的槐花香,也比不得那一晚她見到的吳允之讓人窒息。

明月如霜,他慵懶地靠在一叢枝椏旁,纖細的雙手輕舉著沉甸甸的單反相機,微微眯著雙眼,快門按下的一刻,記錄了漫天星光。

明月光迷過不少明星,做過許多個男神的腦殘粉,可自此之後,她拾掇起早被各路男神掰成八瓣的少女心,一心一意做起了吳允之的追隨者。她換掉了和他不同的課,打聽到他最愛吃的小食堂,惡補他最愛打的籃球,點點滴滴,密密麻麻,吳允之的身影遍布了她四年的大學生活。

可直到畢業證已經到手,行李已經打包的時候,她在吳允之的印象裏,仍舊隻是個看起來臉熟的姑娘。

分別如期而至,時光不會因為誰的不舍而停下腳步。

延續四年的暗戀就這樣無疾而終,慘淡的現實讓明月光精神恍惚。她迷迷糊糊地投著簡曆,迷迷糊糊地等著通知,直到夢想家雜誌社的麵試通知叮一聲發到了手機上,她才如夢初醒,戰戰兢兢地準備起了麵試工程。

六月的陽光熾烈難忍,明月光頂著滿頭大汗,擠了近兩個小時地鐵才折騰到了夢想家雜誌社的總部,一棟三層半的木質歐式別墅。由於位於近郊,遠離市中心的紛繁喧囂,小木樓真的就如絕世清高的夢想家一樣,帶著難以言喻的靜謐矜持,佇立著,沉思著。

明月光對小木樓一見傾心,卻並沒有多少信心能夠成功入住,所有搞媒體的都知道,夢想家雜誌是業界頗具口碑的大牌子,雖然創立不過數年,但憑借其滿是正能量的定位以及嚴謹的工作態度,迅速躋身行業前列,這幾年更是獲獎無數,讓多少缺乏活力的老業界難望其項背。

能夠收到麵試通知已經算是大禮包,明月光實在不敢奢望太多,她來麵試前早已做好心理建設,可這小木樓實在誘人,就算做炮灰,她也要努力試試。

接待麵試者的小文秘看起來心情不錯,明月光也跟著小心翼翼地笑,有點兒草木皆兵的勢頭,她卻覺得狀態可嘉,嚴謹些總是好的。可在看到登記簿上的“吳允之”三字時,她剛調整好的心態頓時化作一盤散沙,隻瞪著大眼睛傻乎乎地問人家文秘姑娘:“他也是來麵試的?”

文秘姑娘看她便秘一般的表情,以為她太過緊張,於是安慰道:“沒事,他麵試的攝影記者,和你不衝突。”

明月光恍若未聞,軟綿綿地飄進了休息室。

吳允之正斜靠在沙發上打盹,隱約覺得一股涼意,睜開眼便看見失了魂的明月光,狠狠地嚇了一跳,但他硬是忍住了,沒真的跳起來。

當天下午麵試的隻有他們兩個,所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明月光控製住內心卷著浪花打滾的羞澀悸動,強自鎮定地向吳允之那邊湊過去,她清清嗓子,蚊子似的嗡嗡了一聲,“你好”。

吳允之坦然地回了你好,然後便沒了下文。兩個人詞窮以對,整間休息室隻有頭頂上中央空調不知疲倦的排氣聲。

他不知道坐在他旁邊的明月光暗戀了他四年,她也不知道她暗戀四年的吳允之有點兒怕她。

吳允之沒有臉盲症,他記得明月光是自己的同學。至於從未和她說過話這件事,並不是他多麼高冷,相反,他倒覺得是明月光討厭他。因為每次吳允之出於禮貌想和明月光打招呼的時候,她總是立刻轉頭然後淡漠地離去。如此一來,明月光在吳允之心中便成了難以接觸的重點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