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莫家老爺子這麼說了，沈天成並沒有因此鬆了一口氣，反而試探著問道：“莫老爺子，那北北那裏？”
莫老爺子長歎一聲，旋即說道：“北北那裏配合你演一出戲倒是沒什麼，但是——”
沈天成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他也明白莫老爺子此時要說些什麼，立馬應道：“您放心，關於她的一切事情我們絕對保密，她什麼都不會知道。”
誰知道沈天成如此篤定的回答，並沒有換回莫老爺子的眉頭舒展，反而說道：“我現在糾結是不是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她。”
莫家老爺子這話像是在問沈天成他們，又像是在問自己，還有點像是毫無意思的自言自語，對此誰也無法確定。
但是至少有一點是明確的，莫老爺子同意了，這事情其實隻要是莫老爺子同意，莫北北那裏由他出麵也就簡單的多了。
但此時莫老爺子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就是因為剛才的事情過後，對於當年上陣殺敵，他是沒有什麼虧欠的，但是對於那位老班長，則是一直心懷愧疚。
見莫老爺子陷入了這種思緒之中，沈天成他們很默契的都沒有去打擾，隻是靜靜等待著。
而這裏麵恰恰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細節部分，就如同沈天成之前想的，這些部分跟這次行動沒有任何關係，隻屬於莫老爺子一個人的回憶。
按照眼下的情況來看，莫老爺子也應該正是在想這些，沈天成從剛才的談話中也能感覺到這種無奈。
甚至說這種無奈淩駕於很多事情之上，要是沈天成他們不來這裏，沒有這件事情發生，剛才說的一切，包括莫老爺子沒有說出來的一切，都會隨著他的逝去煙消雲散。
人間事就是如此，塵歸塵土歸土，隨著眾多當事人的離去，一切疑問或許也都不再是疑問了，就算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這些問題產生了，而這些後人想去探尋，那也是他們的事情，能知道多少就看他們的本事了。
但就算最後全然知曉了，無非也就是感慨一下，可如果當事人還在的時候，知曉了這一切，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這一切，因為無論如何處理就顯得那麼的尷尬和草率，萬事萬物皆此一理。
莫老爺子這一沉默的功夫，就是五分鍾的時間，這其中就算是沈天成也沒有說一句話，甚至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
就算他在著急，也不急於這五分鍾的時間，而這五分鍾的時間，沈天成一直悄悄留意著莫老爺子的雙眸。
雖然莫老爺子什麼都沒有說，但他眸子裏的光芒卻在不斷的變換著，可無論是如何變幻，這其中都透著那麼個糾結，甚至總會閃過自責的情緒。
隨著莫老爺子的一聲歎息，凝重的氣氛總算被打破了，忽而抬頭看向沈天，又瞥了一眼莫南。
“罷了，罷了！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還是等我入土之後再說，莫南！我死之後，就把這一切告訴北北，聽明白沒？”
“知道了，爺爺，你能不能不要總把這個死掛在嘴邊，多不吉利。”莫南回了一句。
莫老爺子下了很大的決心：“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當初能活下來就算是撿了一條命，相比於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兄弟們，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說實話，有時候我真巴不得早點去死，好去見我的老班長，還有那些兄弟們。”
說到此處，這個一直剛毅的老爺子竟然眼圈紅了，這位老人已經如此年紀，除了當年的這些事情外，已經沒有什麼再能讓他如此動容。
對於這點，沈天成雖然沒有經曆過那些個戰爭，但確實在他的心裏也升起一種向往，那個時代一寸山河一寸血，那是用血肉築起的豐碑，後人不應該也沒權利遺忘。
戰火紛飛的年代，人總懷著一種特殊的情感，一份偉大的追求。而對於說早點死去見見那些個老弟兄這句話，沈天成堅信不疑，這位莫家老爺子絕不會死隨口說說。
沈天成以前看過一片文章，講的就是以為誌願軍老兵，他的胸前掛滿了勳章，也說過類似的話，而且無比的真切。
還有就是一張來自國外的閱兵時候的照片讓沈天成記憶猶新，同樣是一位暮年的老兵，胸前同樣掛滿了勳章。
他高高興興的受邀來到紅場參加閱兵觀禮，本以為能看到從前的一切兄弟，最後卻得知他們都已經故去了。
照片裏，他手上拿著一麵小旗幟，麵對那樣的盛世，麵對他們那代人開創的盛世，哭的卻像個孩子。
而莫家老爺子，正是這樣一位老兵，雖然軍隊從來沒有過他的記錄，但是他是一位當之無愧的老兵。
老兵不死！老兵不死！
“好了，小沈，說說你的計劃吧，莫南，你通知北北回來了嗎？”
莫南微微點頭道：“北北剛才給我發信息了，她已經到家了，我把這裏的地址給她了，她應該也快到了。”
莫南話音剛落沒多久，門就被推開，眾人朝著門口望去，隻見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進來之後本想打個招呼，卻發現自己也要的眼圈紅了，立馬衝了過來道：“爺爺，您怎麼哭了？是不是哥哥又惹您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