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見到他時，他的腦海中都浮現出他兒時那倔強的，惱怒的可愛麵容，也許，在他的心底裏，是想將他一直停留在那個時間裏的，一直停留在他身邊，停留在他為他建構的安全無害的世界裏吧。
可是，這怎麼能夠實現呢，在時間的洪流裏，我們都是最卑微的乞討者。
陸川微微低下了頭，沒有回答老爺子的話。
他是不想回答，也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坐吧……”
老爺子又說了一遍。
“是。”
陸川恭敬的應了一聲，跪坐在老爺子的對麵。
“最近怎麼樣？”
老爺子看著陸川說道。
“不好。”
陸川沒有回避老爺子的目光，四目相對，如實回答。
“你不說我也知道，不過，能聽到你的實話，我還是很高興的，你自小在我身邊，你是什麼個性，我再清楚不過了，那件事，你肯定放不下。”
老爺子的眼眸裏閃動著淡淡的笑意，有溫情，也有一點苦澀。
陸川看著老爺子的麵容，沒有說話。
他真的清楚麼？甚至，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個性。
“我跟你說過，有些事不需要真相，越靠近真相，就越痛苦，那是地獄的深淵，沒有底的，可你偏偏要查下去，到了如今這地步，你要怎麼辦呢？”
“我……打算到此為止，不想繼續查下去了。”
陸川低著頭，麵無表情的說道。
老爺子放在藤椅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他看著陸川隱在暗處的麵容，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
“你想好了，在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嗯，我想好了。”
陸川神情堅決的點了點頭。
“但是，我有一個請求。”
“說來聽聽。”
老爺子偏過頭，看著窗外的風景，聞著輕風送來的芳草的清香，神情中染上幾分的愉悅，幾分舒然。
“我要那個叫安錦的女人，無論用什麼樣的方法，我都要將她得到手。”
腦海中浮現出安錦的麵容，他的眼眸裏燃起了火一般的熾烈的渴望。
“這麼多年，你終於有了想要的東西了，而且還是個女人，想要就去努力吧，隻是記得把握分寸。”
老爺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來。
他記得，長這麼大，他從未開口跟他有任何的請求，這是第一次，他又怎麼可能不答應他呢。
“謝謝。”
陸川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給老爺子鞠了一個躬。
“不打擾您了。”
就在陸川要離開之時，卻被叫住了腳步。
“等一下，好不容易才來一次，竟這麼著急夫人離開，老人家我就這麼不招人待見麼？”
老爺子笑嗬嗬的看著陸川說道。
陸川有些驚異的停下了腳步。
他竟然讓他陪他？剛剛的話，他沒有聽錯吧？
“不是，我是怕打擾了您的清淨。”
陸川退了回來，低著頭恭敬的說道。
“坐吧，別那麼拘束，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老頭子是多麼的不好相處呢，連自己的親孫子都這麼的小心翼翼。”
老頭子抬起了手，示意陸川坐下。
“好。”
陸川坐回原位，麵無表情的看著老爺子身下的那把藤椅。
“別那麼嚴肅，放鬆點，不過是叫你陪我，又不是讓你決策什麼重大的國家大事，看，窗外的風景多美啊，今天真是一個好天氣啊。”
老爺子看著窗外的美景，感歎著說道。
陸川抬起頭，望向窗外的美景，幽暗的眼眸裏照進了一點明媚的光亮。
是啊，真的很美呢，為什麼以前沒有發現呢，原來這裏的風景竟是這麼的美麗，這麼的迷人。
“我記得，小的時候，你是最喜歡這花花草草了，尤其喜歡院子裏的那一棵老鬆樹，可惜，最後被我給砍掉了，因為這事，你跟我生氣了，好幾天都沒跟我說話。”
老爺子看著那一片一片的綠草，看著那一簇有一簇的鮮花，蒼老的聲音溫柔的說道，像是輕聲吹過枯葉傳來的沙沙聲，帶著一絲悲傷。
“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陸川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下的美景，輕聲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
老頭子回過頭來，看著陸川俊朗的臉龐，漆黑的眼眸裏閃動著驕傲和喜悅。
陸川看著老爺子，冰山般的麵容也融化了分毫，露出了一絲笑容來。
清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帶著青草和鮮花的芬芳吹到兩人的麵容上，這是他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相視而笑，第一次這麼友好的對話，第一次嚐試融化兩人之間那厚厚的冰層，然而，這卻也是最後一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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