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苑朝窗外看了看,天色還早,趙琛應該會和趙殷聊一會,於是她開口道:「扶風。」
扶風從殿外進來,躬身道:「奴婢在。」
「好好招待雲水大師,本宮有些乏了,去休息一下。」她站起身,與雲水道別,「多謝大師成全。」
雲水道了句「阿彌陀佛」,仍然沒有站起來,就那麼盤腿坐著目送孟苑離去。
扶風留了下來,為雲水大師倒了茶。
雲水閉上眼睛,白眉白麵,依稀可見年輕時的英俊風華。
回到寢殿,孟苑打開雲水給的盒子,服下裏麵的藥丸,躺到床上。
宮女們替她放下了帳子,她很快便感覺到睏意,閉上眼陷入了沉睡。
恍惚中,眼前似乎出現了熟悉的畫麵。
這個地方她來過,是皇後的椒房殿,可這裏好像又不是椒房殿,因為這個奢華的地方,有著與她過去住的閨房極為相似之處。
最為醒目的,還是躺在床榻上的人。
其實已經不算是人了,是屍體,隻是身上不知有什麼,讓她的容顏一直不曾腐壞。
孟苑不知自己是什麼狀態,好像在做夢一樣,輕輕一思索,便看見了屍體的模樣,竟與她一模一樣。
……不,不該說是一模一樣,而是根本就是她。
是前世的她。
為什麼前世的她會躺在椒房殿?
看著那粗糙的手,被歲月傷害過的臉,皺紋,還有枯槁的頭髮,那樣的她,是被蘇寄塵趕出蘇府,孤孤單單快要死去時的她。即便再穿上錦衣華服,也像偷穿別人的衣服。
孟苑心如刀絞地看著,很快就聽見了別的動靜,是門口來人了。
她真的像看戲人一樣,一轉頭就見到了進來的人,是一身明黃色龍袍的趙琛。
這個男人,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這番打扮,分明是已經做了皇帝。
他這副樣子,倒叫她一時無法如現在的趙琛重合。
這樣的他那麼冷漠,看上去不帶一絲感情,拒人於千裏之外。
宮女見到他都十分畏懼,行了禮便快速退下,大殿裏隻剩下他與她的屍體。
然後孟苑就看見趙琛坐到了床邊,輕撫著屍體的臉龐,盡管她覺得那樣的她是那麼醜陋,可趙琛的表情卻非常溫和。
雲水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他從殿外慢慢走近來,模樣要比她再世時見到的老許多,他合十雙手給趙琛行了個禮,說:「參見陛下。」
趙琛看過去,麵無表情道:「朕聽說,大師有辦法了?」
雲水道:「貧僧在古籍上查到一方法,或許可解陛下之憂。」
趙琛立刻站起來:「速速稟報。」
於是雲水便講了出來,很容易猜想到,那是一個讓他與她再世為人的法子,隻是這個法子要付出的代價,怎麼看都沉重了些。
「所以,大師的意思是,若朕要這麼做,再世之後,不但活不長,還會失去天子命數?」趙琛掃了一眼身上的龍袍,意味不明地說。
雲水低聲說:「確是如此,陛下若考慮清楚,貧僧可為陛下一試。隻是陛下,貧僧還是不建議這樣,因為即便陛下願意付出那些代價,成功的把握也非常渺茫。」
趙琛看著他問:「有多大把握?」
雲水思索片刻,道:「三成。」
孟苑即便沒有身在現場,卻也感受到了氣氛的壓抑。
她見到趙琛站了起來,慢慢走到了窗邊,雙手負後俯視著她的屍體。
過了一會,他轉過身來,對雲水說:「去準備吧,朕要試一試,哪怕隻有三成機會。」
然後,畫麵忽然模糊起來,她開始劇烈的頭疼,疼得無法忍受,尖叫出聲,好像有人抱住了她,一直在她耳邊溫聲呼喚,她努力睜開眼,看見了一臉急切的趙琛。
他雖一身明黃,卻隻是太子打扮,孟苑想起夢中又或者說是前世的他,她想起雲水的話,淋漓盡致地體會到了「肝腸寸斷」的感覺。
「相公。」
孟苑直接抱住了他,特別用力,趙琛都有點驚訝,這麼小小的身體,哪來那麼大力氣。
「做噩夢了?」趙琛柔聲問,輕撫著她的後背說,「看來二皇兄很嚇人,你一見他就做噩夢。我該告訴他,讓他不要再打你的主意,你都怕他怕成這樣了。」
孟苑被他逗笑了,後撤身子道:「哪裏是因為他,他對我來說隻是毫無關係的人,若不是相公提起來,我都不會想起他來過。」
趙琛笑著說:「你叫我什麼?」他一邊用袖口為她擦拭額頭的汗珠一邊說,「再叫幾聲。」
孟苑環住他的脖頸道:「相公,夫君,官人,殿下……」
這一聲聲一句句,直叫得人心癢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