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小道縱然知曉楊戩是準備要跟鴻鈞過不去,卻沒想到他真的有這個決心…”
紫霄宮鴻鈞老祖,那是什麼人物,與之為敵,連爭得上風出一口怨氣的勝算都甚小,楊戩竟是算計著要對方不存三界,這是什麼心思,倘使不知結果,都要笑話這是異想天開了。
“老道可不這麼想,楊戩最初未必有這個念頭。”
菩提祖師若有所思,“雖說隻有鴻鈞死了,才是一勞永逸,道君可別忘了,楊戩,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陸壓道君一愣,好半晌才緩緩點頭,
“多謝道兄提醒,的確是這個道理。”
其實這些揣測早就心中琢磨了千遍萬遍,但幾乎所有人死都想不出頭緒的原因,是根本就找不到能夠對付鴻鈞的辦法,楊戩就是再有能耐,也打不過鴻鈞老祖,那麼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換了楊戩又有什麼區別呢?
想到這裏,陸壓道君驟然眼睛一亮。
***
東海『潮』浪洶湧,昔日仙氣盎然紫氣繚繞之所,如同死寂,雕欄畫棟依舊,東海的水族卻已經在礁石上探頭探腦,即使水晶宮的命令再嚴苛,已經空無一人的蓬萊仙島無疑還是吸引著這些多半連化形都不完全的卑微水族蠢蠢欲動,要是能夠爬上去摘走一棵半株的靈芝瑤草,那就走大運了。
翻滾著黑雲的天空中驟然出現兩道流光,落到島上。
是兩個穿著淺綠『色』宮裝的仙子,碧『色』帛帶漂浮在身側,盡管隻是小小的天庭隨侍仙女,卻已經嚇得那些水族埋起腦袋紮進海裏再不敢『露』頭。
來的正是龍吉公主身邊的翠微,青然,兩人相貌雖然不一樣,卻是一樣的打扮,不過一人發髻梳向左側,另一人的發髻與珠飾偏向右側。
翠微注視著死寂無聲的蓬萊仙島,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目力所及,島上到處都是驟然劇變留下的痕跡,盡管沒有仰躺在地的屍體,但之前據龍吉公主所說,在東華帝君沒了氣息之後,白澤與蓬萊紫府的諸仙形若瘋狂,竟屠戮了整個東海蓬萊上的神仙,所幸八仙那時正在天庭,否則也很難說能不能逃得命來。那等微末一些的散仙地仙,死了之後身體自然化歸虛無。
“不過那條東海的小龍,膽子倒是不小,冒充帝君,哼。”
三生殿位於三十三重天之上,斬仙台那邊的驚(不懂這詞抽什麼)變還沒發生,瑤池出了那麼大的『亂』子,整個天庭豈有不曉的?她們跟隨龍吉公主出得殿來,在眾仙之中,隻是一眼,龍吉公主已然認出赤鬆子身邊的東華帝君,絕不是倪君明。
萬般疑慮及之前所有事情宛如霎那浮現眼前,『迷』霧破開,完全明悟了最終一步需己所做的事情是什麼,於是那時龍吉公主匆匆囑咐完翠微青然後轉身就走。
天陰沉得非常厲害,海浪也在咆哮著,厚厚的雲層積壓著漆黑一片。
青然不覺顫抖了一下,這很難不讓她想起當初遠遠所見的,斬仙台的異象,盡管隔得那麼遠,但恐懼的感覺還是壓得她動彈不得。
“這是凡間的暴風雨,你別那麼緊張。”翠微說著,也是安慰自己,她臉『色』同樣難看。
在三生殿裏,所能看見的隻有漫天紅線。
但是誰糾纏上誰,卻牽扯著凡人以至於神仙太多的願望,情緒,偏激,怨恨,悲哀…什麼都有,在這三界之中,名為“愛”的本質,是最複雜,最自以為是,又最經不起時間磨礪。
就好像龍德星君洪錦每次來三生殿,都很是哀聲低語的看著屬於自己的那根紅線緊緊的纏繞著另外一根,卻不明白,所有人都說,包括王母娘娘都告訴他,是他妻子的龍吉公主卻始終端坐在屏風與垂簾後,為什麼連一麵都不肯見。
隻有翠微與青然知道,隻有掌管三生殿的神仙明白,每一根紅線之後是什麼。
——你覺得你愛著我,因為別人都這麼說。龍吉公主與洪錦是夫妻,所以你覺得我也應該愛著你,相信並深信這種想法,如同執念。
紅線會糾纏,有太多的原因,不僅僅是這個人想著另外一個人。
如同這世上的“愛”有太多種名目,但不管哪一種,都是所謂的“愛”,紅線一樣會糾纏上去,沒有對錯的區分。
就像雖然知道因為龍吉公主是太像東華帝君,才被玉帝不喜,但翠微與青然仍是不會在心中對帝君有一份不敬,隻要見過屬於倪君明那根紅線,就能明白,一心一意,隻愛著一個人,不期望任何東西,唯求她活著都不得的痛苦與絕望,千年如一。縱然世間的傳說與神仙們的腹誹謠言,或是王母娘娘憤怒的詆毀,都對帝君與玄女的事情有不同的說法,但什麼也比不上三生殿前,那根紅線所表『露』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