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林間有許多許多的熒火蟲在飛舞!
如今是冬天,怎麼會有螢火蟲呢?轉念一想,必是山中氣候與外界不同,常年溫暖如春,才有此人間奇景吧?實在是神妙至極!
想起她小時候,娘親常常幫她在後院捉熒火蟲,再裝到紗布囊中。她不自覺地伸出雙手,去捉麵前那一隻閃著熒綠光芒的蟲子。
熒火蟲一下子飛走了,她連忙跟著撲上去,可還是撲空了。
“慕容美人好興致!”
清醇悅耳的聲音在靜夜中忽然響起,慕容映霜一驚,迅速回轉身來:“皇上?”
她忽然想起了,今夜已是初五。
若在洛都後宮,應輪到她侍寑了。可是這幾日出行狩獵,聽聞他並沒有按往日規矩寵幸幾位容華。而今日又是獵場閱兵“試箭”大典,她並沒有想到他會來。就連一向細心的輕歌,也沒有提醒她。
“請皇上恕罪……”她屈膝行禮,想解釋一番,可軒轅恒已大步走到了她身旁。
“美人一人在此做甚?捉熒火蟲麼?”他隨意地穿著一身寬袖闊擺的墨色龍紋常服,墨發隻在發頂用一支龍紋發簪隨意挽了一下,其餘便在身後長長灑灑地披散下來。
月色從林葉間滲出幾縷光,落到他臉上,他眸中的華采是從未有過的訝異。
慕容映霜有些不好意思,輕輕地點了點頭。
“捉它做什麼?”他向來深沉無瀾的眼眸,此刻熠熠生輝,有如那林間的點點熒火。
慕容映霜垂下頭,不知該如何回答才是恰當。他此刻說出來的話,他此刻的樣子,太不像她以往所見的威嚴君王了。
一隻熒火蟲從兩人眼前飛過,軒轅恒抬手輕輕一拈,便將小小的蟲子捏在兩指之間,語聲清冷道:“你要捉它?”
“皇上,莫要將它捏死了!”慕容映霜怕他突然用力,忙從袖中取出一塊白絹帕子,“臣妾用帕子把它網起來。”
軒轅恒手指一鬆,慕容映霜已用帕子將熒火蟲包住,輕輕地攏了起來。白絹很薄,帕子裏熒火蟲的綠光柔柔地透了出來。
慕容映霜難掩歡喜,她抬眸望著林中星星點點,道:“小時每逢夏日,娘親便和臣妾到院子裏捉熒火蟲,然後裝到紗囊之中,放在房內照明用……”
“是麼?竟然如此有趣?”軒轅恒臉上泛起輕笑,“那麼今夜侍寑,朕先為霜兒捉些熒火蟲,用以照明如何?”
在慕容映霜驚愕的注視下,軒轅恒略一揚手,便用大掌抓住了一把熒火蟲:“快拿帕子來!”
慕容映霜一慌,忙展開手中的白絹帕子。軒轅恒伸手接過,另一手隨意中空中抓了兩把,便在帕子中裝了數十隻熒火蟲。慕容映霜小心地接過來,輕輕紮緊了袋口。
軒轅恒仿佛意猶未盡,他向螢火光芒最密集之處走了兩步,寬袖一揚,便將數百隻熒火蟲圍在了袖擺之間:“還有帕子嗎?快快取來!”
慕容映霜又驚又喜,連忙從袖子中又取出一條帕子,匆匆兩步走到了軒轅恒身旁。軒轅恒取過帕子隨手一卷,又將數十隻熒火蟲捉了起來。
袖擺一放,那百來隻未被抓住的熒火蟲便四散飛去,軒轅恒得意笑道:“今夜便放過它們吧!”
“皇上,這裏已經足夠了!”望著手中兩個白絹袋子中透著瑩瑩亮光的熒火蟲,慕容映霜道。
“夠了麼?那我們便回房去吧!”
慕容映霜心中一緊,不知今夜侍寑,將會是怎樣的情境?
上次侍寑,她拚著一死拒絕了他。可是,麵對至尊君王,她能永遠這麼拒絕下去嗎?而作為太尉之女,又能夠一再率性而為,對家族前途和娘親命運不聞不問嗎?
跟在軒轅恒身後走向寑房,她覺得她實在看不透這位帝王。
有多少次,她有意或無意間冒犯了君威,甚至惹了禍,可他下一次見到她,總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根本不屑於計較她的失儀與失禮。
到底,是因他寵她溺她,還是他將他的喜惡隱藏得太深?
今夜,她會否再次冒犯他,而他又會否再次放過她?
不容她多想,兩人已在輕歌、漫舞的請安聲中,先後踏進了蘭苑寑室。
軒轅恒隨意一揮手,便將兩名宮女揮退在門外。
“你與你娘親,將熒火蟲放到何處照明?”慕容映霜正跟在他身後胡思亂想,軒轅恒冷不防地回了頭,認真問道。
“我們把它們掛在床頭,或者掛在牆上。”
“掛在床頭?倒是個好辦法!”軒轅恒說著,從她手中接過兩個白絹袋,走到床榻前,輕輕地掛在床幔掛鉤之上。
“不錯,果然可以照明!”滿意地看了眼掛在床頭發出黃綠亮光的白絹袋,軒轅恒心情極好地微張兩臂,側首對慕容映霜說道:“那麼,請美人為朕‘侍寑’吧!”
“霜兒,你呢?”軒轅恒又變換了對她的稱呼,竟是極有耐心地含笑催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