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八 十裏桃花暮(1 / 3)

後續八 十裏桃花暮

暮雪山莊,種滿了大片大片的桃花,清泉茂樹,眾果竹柏,藥草蔽翳,樓榭亭閣,高下錯落,儼然便是一處世外桃源,春日濃妝,嫣然竹籬間白鴿飛揚,在桃花深處,總會有一身素紗單衣的廣袖男子飄然而立,飛散開的鬢發如墨似綢。有時一站便是一天,落日餘輝灑遍澄江如練,偶爾會執一杆簫吹清淡的曲子,但更多的時候便是無聲的矗立,站得久了,會有一個容顏絕美的女子為他批件衣裳,然後拉著他的手撥開滿樹的桃花,花蕊掉落在他的衣襟上,桃花的香氣入肺,鑽進人心中,那男子仿若皎月星辰般的容顏讓人無比驚豔,印著萬樹桃花,美得驚心動魄,唯有一雙丹鳳眼卻徒然的睜著,沒有半點光彩,漫天金光璀璨的夕陽,他盡似不見,原來這絕世姿容的男子竟是一個瞎子,亭閣錯落間有一個如仙風道骨般的男子一身葛布青衣倚身在門扉處遙遙等候,看著二人相扶走過來,嘴角噙笑。

也有的時候他會撐著一隻竹竿,走出暮雪山莊,順著羊腸小道直到自己走累了,然後靜靜的坐著,偶爾能遇見一二孩童,他便會給他們講故事,講一些連自己都不懂的故事,於是他們都叫他先生,等到講累了,他便會溫和的笑著,總會有年輕的姑娘纏繞左右,她們問她公子你叫什麼,他依舊會暖暖的說,我叫思梨,思念的思,梨花的梨。然後那灰敗的目光裏突然會綻放絕美的光華,這樣的容顏醉了所有人,沒有人相信他是一個瞎子,因為他能叫出每一個孩子的姓名,哪天誰沒來,他都知道,而且準確不誤的記得所有姑娘的聲音,隻要有人跟他打招呼,他總會笑著報出對方的名字。不管走得多麼遠,他總能找到回暮雪山莊的路。待回到山莊,那美婦人總會在門口遙遙的想忘,見他走近了,便寵溺的叫著:“楚離,楚離。”

他會有一瞬間的失神,仿佛又回到了某一個昨日,也是有這麼個人叫著楚離楚離。這該有多久的歲月了,久到他都覺得已是隔世。

三年了,三年的歲月,朝夕晨暮,轉瞬而已,他本該在三年前就死了的,可是依舊活到了現在。也許對於他來說,活著才是真正的煎熬。

倚榻而眠,閉上眼,依舊是那個女子的眉目,漸行漸遠,卻是一宿難眠,聽得隔壁廳堂細碎的聲音傳來:

“段大哥,楚離的眼睛能治得好嗎?”

“治得了眼睛治不了心啊,靜兒,楚離拒絕治好眼睛,我無能無力。”

“為什麼,三年了,這孩子還是這樣?”

“唉,靜兒,這孩子我是看著他長大的,隻怕他的心早就死了,眼睛裏沒有了想看之人,便是治好了,也不過是和現在一樣。”

他果然是他們口中的那個叫楚離的人嗎,嘴角突然躍起一點笑,那個蕭楚離卻是是已經死了,活著不過是為了煎熬自己,隻有這樣或許方才叫真正的懲罰。

隻有在這一刻他會想到,原來自己還活著,而活著不過是為了忍受煎熬和懲罰自己,他嘴角笑了笑,握緊了手裏的一隻玉魄蝴蝶。

門咯吱一聲輕響,細碎的香氣縈繞在周圍,他並沒有睡著,聽著絲履踩出的些微聲響,突然睜開眼睛,卻依然是混沌的黑,此時睜眼和閉眼又有什麼區別。

“娘,你來了。”

隻聽得輕輕的一歎:“是,楚離,我來看看你。”

一個頗上了些年紀的絕色女子,靜靜的坐在床欄之上,望著與她有著一般容顏卻更加剛毅出塵的楚離。

“娘,你與段先生半世蹉跎,在楚離心中段先生才是真正的男人,娘,你們成親吧。”

“楚離。”美婦人突然驚詫失聲,她沒想到她的兒子居然能知道這些糾葛。

“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段先生對娘的感情,隻可惜從我出生到現在我竟不知道娘長什麼樣子,也許以後也不會知道了。”

美婦人幾點淚順著絕美的容顏墜上自己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