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嚴甯一個人去了醫院。
本來答應了歐晴要一起去的,可是她心裏不安,不想讓嬸嬸跟著。
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到她收拾好一切準備出門時,嬸嬸都還沒起牀
嬸嬸看起來不像是一個生活懶散的人,所以賴床一定有賴床的原因。
至於是什麼原因致使嬸嬸日上三竿都起不了牀,隻要在清晨時分見過四叔那副神清氣爽的饜足模樣就能完全明了。
嗯,她懂的
所以她很識趣地沒有去吵嬸嬸,而是自己一個人去了醫院。
刻意選了一家不會有人認識她的醫院,再找了個借口把保鏢支開,然後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了醫生辦公室。
跟年約六旬的老醫生說明了自身症狀,接著就是彩超、抽血等等一係列的檢查
。
耗時一整天。
嚴甯從最初的惴惴不安到後來的渾渾噩噩,再到最後所有檢查結果出來以及聽完醫生的診斷之後
大腦一片空白。
像是靈魂出竅,她突然間就什麼也想不了了。
雖然早已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可當噩耗得到證實的那瞬,她本就不夠明亮的天空還是以著最慘烈的方式崩塌了
她沒想到,老天會對她如此殘忍
半年前,她隻是對愛情絕望。
可半年後,竟連健康都拋棄了她
她這是怎麼了
老天為何如此無情,為何連一線生機都吝嗇於她
被最親最愛之人背叛,在雙重傷害之下痛失腹中寶寶她都沒有放棄自己,為什麼上天還要這樣懲罰她
她那麼努力的活著,那麼努力的想要忘記一切傷痛好起來,那麼努力的期望著新的生活
原來這世間,並非隻要你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哪怕隻是一份平凡而平靜的生活
她不懂,不懂到底做錯了什麼,這一生竟要承受這麼多的傷痛
人鬥不過天,榮華富貴,悲歡離合,一切都是命數。
罷了,罷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耀眼奪目的霓虹燈,點綴著繁榮的大都市,卻再也照不進她冰冷陰暗的世界裏。
嚴甯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眼前是人來人往,耳邊是歡聲笑語,可她卻像是一個人在不同的時空一般,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她像是一縷孤魂,明明置身人群,卻怎麼也無法融入其中。
她的世界裏,隻剩下一片黑暗。
不知道走了多久,當她終於停下腳步時,麵前是一個熟悉的小區
樺瓔別府。
心,狠狠一震。
混沌的大腦,有瞬間的清明,她緊緊皺著眉,努力回想自己為何會在此處。
可她想破了頭,也想不起自己是怎麼走到這裏來的。
說好永不相見,為何又要來此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嚴甯,你總是這樣違背自己的誓言,難怪上天要嚴懲於你
她站在路邊的大樹旁,嬌小瘦弱的身軀融入在黑暗之中,默默望著對街十米開外的小區,唇角緩緩勾起一抹虛無縹緲的苦笑。
可能是太恨了吧,恨得想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最後再看他一眼
如若不然,自己又怎麼會在無意識中來到他家樓下
。
不想含恨而終,可是心中怨氣又該如何消除
難道她真要帶著怨恨下黃泉難道她真要做個怨氣深重得不到救贖的孤魂野鬼
本以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本以為在有生之年一定可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可老天偏心,竟不給她時間
罷了,罷了
她從來都不是上天眷顧的寵兒,心中所想從不曾如願,所以就算是想要見他最後一眼,隻怕也是奢望。
因為他根本就不會在帝都。
半年了,她雖然沒有刻意去關注他的動向,可仍舊會有些消息傳進她的耳朵。
比如,他在c都軍區表現越來越好,功勞越立越大;比如,他在四個月前被狗仔拍到留宿簡素衣的香閨;比如,三個月前他與簡素衣確定了戀愛關係
他活得意氣風發,如魚得水,事業美人兒雙豐收
而她,傷到體無完膚,唯有狼狽逃離。
老天爺就是如此不公,明明最該得到懲罰的人,卻被生活善待,而明明需要善待的人,卻一再被厄運光顧。
不是她不想好好的活著,而是上天非要絕她後路。
罷了,罷了
這一世,愛也好,恨也罷,終歸是要結束了。
嗯,結束了。
嚴甯像座雕像,一動不動地站在大樹下,望著高樓之上那個男人的家。
遙望著他家沒有燈光一片漆黑的窗戶,她忍不住想,不久的將來,她若死了,誰會為她傷心落淚誰又會為她悲痛欲絕
哥哥
嗯
她相信哥哥會傷心,可哥哥有他自己的生活,難過隻是一時,並不會因為她的離去而一蹶不振。
細細想來,才發現自己活得失敗,從生到死,這世間竟沒有一個“非她不可”的人。
也好,這樣也好。
不被人記掛,不記掛別人,安安靜靜地死去也挺好。
嚴甯輕輕笑著,逼著自己釋然,收回目光,轉身欲走。
生老病死,曲終人散,再怎麼不甘,也無濟於事。
與其在剩下的日子裏悲傷恐懼,還不如勇敢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