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很痛,很苦
嚴甯垂著眸,細嚼慢咽,仿佛對麵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在經過那麼多傷痛和磨難之後,她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個率直衝動的嚴甯了。
傷痛讓她成熟,磨難讓她學會喜怒無形於色,所以現在的她,表達不悅的方式自然也與以往不同。
不高興時,皺皺眉便好。
無需大動肝火,更用不著歇斯底裏的叫罵。
從決定回來的那一刻她就對自己說過
嚴甯,好好活,為自己活,從今往後要對自己負責,活出一個人樣兒
你要活得優雅,活得驕傲,活得自在快樂。
要懂得吸取教訓,要謹記曾受過的傷。
所以有些人或事,該忘就忘該放就放
無需再去自尋煩惱
有些人,永遠不再值得你傷腦費神,更不值得你像個瘋子似的損壞自己的形象。
“開心嗎”
突然,對麵飄來一道飽含哀怨的聲音。
很沉很悶的語調,拿捏得剛剛好,隻能彼此聽到。
“”嚴甯伸出去準備鉗油燜大蝦的手,微不可及地頓了頓。
但她立馬就恢複如常,鉗了蝦放碗裏,然後才緩緩抬眸,看向對麵的男人。
彼此對視,再無曾經的激情碰撞,有的隻是時過境遷的荒蕪和蒼涼
看著她眼底的漠然,他越發有種他們已經“過去了”的不祥預感。
“嗯開心嗎”他又問,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像是想要通過她的眼,看進她的心。
他想看看,今時今日她的心裏住著誰,可還有他的位置
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角落。
饒是他不善言辭,饒是他少言寡語,饒是他情商為負,此刻他也忍不住想問問她
開心嗎
所有人都與她同仇敵愾,包括八戒,開心嗎
看他在與她的這條情路上孤立無援狼狽掙紮,開心嗎
看他如此難受,愛而不得,開心嗎
她的冷漠如同利刃,將他剝皮拆骨,讓他痛不欲生
她正在懲罰他,狠狠的
即便當日逼她手術,她說會把他生生世世當仇人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會被她懲罰的準備。
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想象中那麼抗虐。
她隻是不理他,就已經讓他的心痛得難以忍受了,他都不敢想,她若真要把他當仇人一般報複時,他又該怎麼辦
原來她的心硬起來,可以這般狠
嚴甯微微挑眉,目光淡然地睥睨著對麵的男人,緩緩放下筷子,優雅回問:“我不該開心嗎”
“所以你現在是開心的對嗎”霍冬僵著身子靠著椅背,手捏著酒瓶,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算不上開心,但也不至於不開心。”她若有似無地勾了勾唇,答得雲淡風輕。
都這樣了她還“算不上開心”
那要怎麼她才滿意
讓他永遠消失嗎
“那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開心”
不該問這樣幼稚的問題,可他忍不住,一不注意便衝口而出。
“你做什麼我都不會開心”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那瞬,她就毫不客氣地冷冷說道。
霍冬捏著酒瓶的手,指關節嚴重泛白。
他看著她,死死看著。
她字裏行間的意思他懂。
正因為懂,所以心痛
她已經不在乎他,所以不管他做什麼,都已經撥動不了她的心
“還有”她微垂眼瞼,重新拿起筷子,一字一句,冷漠疏離,“我開心與否,真不勞霍先生你費心”
她說,不勞霍先生你費心
霍先生
以前她調皮的時候喊他冬冬,他覺得特別惡心,曾以為那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稱呼,可現在才知道,原來最讓他不能忍受的不是“冬冬”,而是她一本正經的“霍先生”三個字。
他看著她,看得雙目猩紅。
氣氛,僵到穀底。
在廚房裏故意慢吞吞地盛湯的遲勳,見勢不妙連忙捧著湯碗從廚房出來。
“來了來了,湯來了,快讓快讓,小心燙啊”
遲勳歡快地喊著,假裝自己不知道此刻的氣氛有多僵,保持著微笑很努力地打圓場。
然而沒人讓,也沒人應。
嚴甯依舊慢條斯理地吃著飯。
霍冬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麵把自己無視得很徹底的小女人看。
“冬子,這湯不錯,你嚐嚐。”遲勳坐下,給霍冬盛了一碗湯。
可霍冬卻看都不看麵前的湯,一言不發地繼續往杯子裏倒酒。
他也不再逼遲勳陪他喝了,悶著頭自斟自飲。
“你別喝這麼急,傷身”遲勳皺眉,忍無可忍地伸手摁住他又要舉杯的手,“先喝點湯,墊墊胃。”
霍冬抬起另一隻手,將遲勳摁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輕輕撥開,對他包含擔憂的勸告置若罔聞。
酒杯遞到嘴邊,一飲而盡。
傷身
此刻他的心在滴血,傷身算得了什麼
酒精有麻醉作用,他想多喝點,止止胸腔裏那股錐心刺骨的疼
遲勳看著不聽勸告的霍冬,特別無奈。
兄弟多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頹廢,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借酒澆愁。
遲勳印象中的霍冬,一向那麼冷靜,冷靜得近乎冷血。
想不到曾經那麼沉穩理智的男人,為了愛,竟也有如此消極的一麵。
霍冬一杯接著一杯,把烈酒當成白開水一般往喉嚨裏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