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看得暗爽,忍不住笑出聲來,心說這下你總該死了吧?!結果亢奮過後,再次定睛一看——
衛西完好無事地站在原地,手上多出了個絲絨的小盒子,裏頭赫然是對光芒萬丈的大鑽戒!
不對!
不是鑽戒!
那戒指上的鑽石完全是用靈氣凝聚而成的!戒身上還篆刻了隱約浮動的陣法,分明是對無比珍貴罕見的法器!
混沌:“??????”
等等!這個新天道怎麼回事?!失手沒能成功下殺手我能理解,你咋還送上東西了?!
我還被壓在地上動不了呢!
憑啥啊!憑啥!
********
囚籠外,天道:“……………………你在拿法力做什麼?”
衛得道被他提醒,慢吞吞地攏起袖子解釋:“西兒看上這款式很久了,可惜人間這些配飾賣得實在昂貴,我雖然有心幫他,可偏偏一窮二白,也實在沒錢……”
天道:“……我不是在跟你說這個。”
天道:“你為什麼不殺他?”
衛得道微笑起來:“他是我徒兒。”
天道:“可他也是會為禍天地的凶獸!”
衛得道聲音溫吞:“凶與瑞,哪有那麼清除的界限呢?不過是天地誕生時賦予他的能力。”
天道很不讚同地看著他:“你在感情用事。”
衛得道不以為忤地點頭:“他還小呢,又聰明乖巧,我當然是要感情用事的。”
天道難以置信:“你已經悟了大道,在他之前,更親手帶著百餘名徒弟入世赴死,這分明是斷絕了七情的表現,怎麼會到現在還留有牽掛?!”
衛得道知道天道說的是什麼。
他緩緩搖頭:“大道就是無情嗎?”
天道:“當然。”
衛得道:“你沒有牽掛嗎?”
天道:“當然。”
衛得道笑了起來:“不,你有。”
天道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沒有。”
“你有。”衛得道望著囚籠裏端詳戒指的自家徒兒,眉目溫和,“你倘若真的沒有牽掛,為什麼明明支撐不住,卻還要用盡最後的力量將西兒和混沌收進裂隙?一百多年前崩裂時,又為什麼讓上天庭覆滅,為什麼落下雷劫,把原本受你倚重的龍族和神佛都趕盡殺絕?”
天道說:“因為我是天道,大道無情。”
“我以前也這麼以為,但現在悟了。”衛得道平靜地朝他說,“龍族神佛不死,占領世間為禍天地,其實並不礙著你什麼。你會這麼做,是因為天地才是你的牽掛。”
天道怔怔的。
衛得道朝他笑道:“你大可放心,我也會為了我的牽掛,好生善待這片天地的。”
天道頂著自己殘破到已經看不出原樣的身體看著衛得道,許久之後,緩緩回首,目光掃過廣袤無垠的天地。
許久之後,他始終無悲無喜的麵孔上終於緩緩出現了一抹笑容。
天道消散的光芒中,衛得道腦海裏忽然又想起了一樁久遠之前的事情。
天道說他帶著百餘名徒弟赴死,這本該是斷絕了七情的表現。
其實天道不知道,他並非是“帶領”那些徒弟赴死,正確說來,應該是“陪伴”才對。
衛得道記得,自己陪著他們下山的那天,天空似乎是帶著血『色』的昏黃,有點像快要下雨的樣子。
這抹昏黃之下,是凡間不停歇的槍炮聲,太倉宗外,不僅僅太倉宗門徒,最終沉默凝聚的,是整個修行界最後遺存的力量——
道修、佛修、散修……踏上漫漫修行途,這些曾經都立過誓不再沾染凡塵的修行者們,終究還是入了世。
衛得道踏出大陣,踩進了滿地隕落的星宿裏。
刹那間,世間規則驟然一『蕩』。
人類肉眼無法看見的每一處細枝末節——天空、地麵、觸手可及的空氣裏,正有無數殘破的規則在飛快改寫。
********
人間,在街上提著搶購來的物資惶恐奔跑的許多人都愣了愣。
獵獵作響的暴風忽然平息了。
天空中纏綿的烏雲緩慢地散開,『露』出那之後被遮擋了好幾天的太陽。強烈的陽光從雲層之後灑落到地上,映得天地一片輝煌。
很久很久之後,才有人驚愕地拿開擋在頭頂的雨傘,拎著大包小包的米麵糧油怔怔出聲——
“雨停了?”
********
華茂山,酒店天台上,神佛瑞獸們精疲力竭地感受著裂隙裏湧動蔓延開的靈力,一旁的人間領導對他們的工作進度一無所知,隻能惶惶不安地等待,直到接起了他到這之後的第一個電話。
喜悅的情緒如同噴湧的瀑布那樣從他眼中迸『射』出來。
他掛斷電話,匆匆告知瑞獸們——
-“外頭的暴雨停下了!”
-“大風也在減弱!”
-“海上偵測到的氣流數據開始趨向正常!”
朔宗平靜地嗯了一聲,臉上並沒有顯『露』太多喜『色』,他是在大陣裏出力最多的人,受了一道凝聚了天道最後力量的雷劫,後來又強行『逼』出來一滴心頭血,情況比在場所有同伴都要糟糕。重明和夏守仁神情凝重地在他身邊為他療傷,他目光卻隻是看向天空的那道裂隙。
新舊天道交接,按理說為求順利,結界裏的其他存在應該被排斥出來的。
衛西呢?他還好麼?
他專注而凝重的等待中,裂隙裏,終於出現了兩道身影。
朔宗渾身一震,隨即再度又驚又喜地發現,衛西居然是原型狀態!
從重逢以來,衛西就始終生活在凡人的軀體裏,後來聽他的一些描述,朔宗也能猜測到他這一百多年間似乎都在以魂體狀態生活,也正是因此,才會在此前那麼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個孤魂野鬼。
沒有肉身,變不成原型,就等於無法恢複力量,且想要正常生活,就終其一生都無法擺脫尋找驅殼的宿命。
人類的身體最多也就隻能用個幾十年,且還不是每一具都能那麼契合衛西強大的魂魄的,朔宗曾經也想過衛西的這具身體腐朽之後該怎麼辦,但一直以來也沒能想到特別完美的辦法。
沒想到在這之前,衛西居然自己覺醒了!
朔宗想要起身迎接對方,但身上有傷,動彈不得,隻能捂著傷口示意重明前去接應對方。
他渾然不懼,人間領導卻被嚇了個夠嗆,戰戰兢兢地看著天空:“朔宗先生,那!那是什麼?!”
朔宗眯著眼看向天空:“饕餮。”
人間領導嚇得聲音都變了調:“饕饕饕——饕餮?!”
這他媽在他的知識範圍裏可是個無惡不作的大凶獸啊!
朔宗點頭:“漂亮嗎?”
人間領導:“……………………”
夏守仁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家夥真的完蛋了。
不過想到衛西得知自己是凶獸後還義無反顧地幫助天道跟混沌纏鬥,甚至還因此九死一生地被天道收進了裂隙裏,他原本耿耿於懷的斷尾之恨還是減輕了很多,主動朝那幾位被自家哥們雷得不知所措的人間領導解釋:“不用害怕,他本『性』還是很善良的。”
真的是在很努力地去做一隻瑞獸。
更何況現在還成了……天道的徒弟。
不過話說回來,天道無情,視萬物為等同,衛得道那老家夥之前護短護得簡直沒了邊兒,現在成了天道,不會不會稍微改善一點?
很快的,夏守仁就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了。
因為重明根本沒派上用場。
被排斥出天道的契機非常突然,衛西和混沌都沒有反應過來,混沌還在為了衛西莫名其妙沒被殺死還得了法器而憤憤不平,半空中不忘譏諷對方:“你以為你躲過去了嗎!新天道隻不過出了差錯,現在情況緊急,來不及收拾你而已!等他騰出手來,你就完蛋了!他弄不死你,摔也會摔死你!”
倆人都來不及調動法力,飛快地降落,眼看著即將著陸,結果混沌話一出口,忽然便感覺身邊有大堆靈力爭先恐後地朝衛西湧去,將衛西軟軟地包裹了起來,然後輕飄飄緩衝到地麵。
混沌則吧唧一聲砸在天台上,激起了大片水花。
混沌:“…………???”
在場的所有神佛瑞獸:“……”
ok,原本還在懷疑狀態,現在看來衛得道當天道這事兒應該是穩了。
混沌氣急敗壞地從積水裏抬起頭:“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我想不通!!”
沒能接到人的重明在他倆身邊降落,忍不住遞給混沌一個同情的眼神——
你是該想不通,不過慢慢來吧,以後想不通的時候多著呢。
*******
衛西毫發無傷地落在地上,看著摔成扁扁一片的混沌還很疑『惑』:“我一點事沒有,你怎麼能摔成這樣?”
混沌:“……”
我還想問你呢!
衛西卻已經趁他病要他命地一把摁住了他,將他團吧團吧地『揉』了起來,準備一會兒放進保鮮盒裏。
混沌剛才被舊天道壓製,一時間沒能恢複過來,被他幾下抓在手裏,頓時覺得侮辱極了,內心不忿,越想越氣,瞥見周圍的眾多瑞獸神佛,忍不住出聲給自己找場子:“你這個蠢貨!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做天道的走狗!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能在裂隙裏逃出一劫,可現在出了裂隙,你絕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個凶獸!現在隻怕外麵的所有人都在想該怎麼對對你!”
衛西被他這麼一提醒才猛然想起自己居然忘了這件大喜事,險些笑出聲來。
凶獸啊,可以為非作歹幹壞事不用顧慮世人眼光的凶獸啊。
他立刻抬頭想要搜尋二徒弟的蹤跡,跟闕兒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悅,誰知此時便聽一旁的重明憤憤開口:“你胡說八道什麼,誰會想對付衛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