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人間喜劇(1 / 2)

我覺得那個詩人就像一條狗,把生活當作拴在他尾巴上的鐵皮罐,在他跑得累得要死的時候,他坐下來,吐著舌頭,看著鐵皮罐說:

“喔,好吧,既然甩不掉這個鐵皮罐,那麼,我們不如到街角的酒館裏灌滿它,叫大家都為我幹上一杯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真有你的,歐·亨利先生,真有你的。”盡管費南德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看這本《歐·亨利短篇小說集》了,可作者巧妙而又不失內涵的比喻還是能讓他尋得一絲樂子。

在幾十年前的美國紐約,費南德就曾有幸見過這本書的作者,一個生平跌宕起伏,但還是能保持著紳士模樣和言行微胖男子,他長著一張算不上和善的圓臉,深陷在臉部的眼睛下是長長的鼻子,看似不苟言笑的嘴唇說出的都是頗有深度的道理。

費南德站起身,將這份被他特殊處理過的書稿放回了專屬於它的地方----一個位於他私人書館正中央的大理石台麵上,在費南德心裏,這份原作者親筆寫就的書稿值得被如此對待。

“喔,好吧,既然甩不掉這個鐵皮罐…….哈哈哈哈。”費南德又重複了一遍,又笑了,想起了那天中央公園的長椅上,自己與歐·亨利的愉快下午。隻是時間無情,上帝看中了歐·亨利的幽默感,就將他帶走了。如今,歐·亨利的每一根頭發,身上的每一個殘片都早已消散在了風中,啃食過他屍體的蟲類都已經成了大地的肥料。

“可真是遺憾,上帝並不喜歡我。”費南德走過自己的圖書館,在這裏,從《大哭》到《大笑》,從《悲慘世界》到《人間喜劇》,所有的書,都是它的作者親筆寫下的第一手成品,為了表達自己的敬意,也為了讓原作者們原諒自己的任性,幾百年來,費南德總會嚴肅的打點好著裝去參加他們的葬禮,當然,即便沒有葬禮,費南德也還是會在原作者長眠的地方獻上一朵白玫瑰。

上帝並不喜歡費南德,這樣的說法其實並不準確,這位博愛的造物主似乎把他給遺忘了,遺忘在了自己的手稿堆中,這導致了費南德的終結遲遲不會降臨,他生活了數千年之久,已經久到了可以讓他忘記關於自己的一切,隻剩下費南德這個名字。

費南德走過出了圖書館,經過了一條回旋樓梯來到樓下,此時的時間是午夜十一點,他該為咖啡廳的營業做準備了。

推開雕刻精美的木門,他來到了自己的更衣室,穿上了自己最喜歡的純黑色西裝背心馬甲,在白色的襯衫衣領上打上一條藍色的領帶,最後,檢查皮鞋和手套是否呆在最佳狀態。

拋開俊美的臉龐與深邃的血紅色眼眸不談,費南德對衣著和妝容的要求都足以讓那些心思細膩的女人都感到慚愧,而對於費南德本人而言,這些要求的意義與他收集的書稿一樣,都是用來讓自己感到時間流逝的手段。

雖然沒有人能夠論證這一點,可時間取之不絕永遠都比它稀少有限要可怕的多。而支撐著費南德繼續留在人間的理由便是那一出出的好戲。

午夜十一點半,費南德到達了咖啡廳,這個老英式風格的咖啡廳是他最中意的傑作,掛畫,壁爐,留聲機,老式咖啡壺,木製桌椅,當然了,還有不會喧賓奪主的,裝著白玫瑰的花瓶。

“嗯哼,一切都準備妥當了。”費南德像國王一樣驕傲的巡視著自己小小的領土,然後在客人該來到的座位上,放上了一張空白的菜單。

這份菜單是咖啡廳主人尋找樂子的關鍵,它會顯現出客人最想要的東西,並且自己標上價格,或者說,代價,隻要他的客人同意,那麼一杯飲品過後,這份交易便可以成立。

午夜十一點五十九分。費南德感覺到了,某些期待已經在血液中湧動了,他深吸一口氣,對著咖啡廳的門口,左手放在了右肩上,右手直舉,做了一個自己周遊列國,最喜歡的迎接禮。

怎麼獲得這樣的能力?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些問題的答案也被費南德遺忘了,可這又有什麼所謂呢?每次午夜鍾聲響起,都會有客人上門,自己對這份生意樂此不疲,對於擁有無窮時間的他來說,不就足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