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輯包含莎氏悲劇八種,作者畢生悲劇傑構,盡萃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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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姆萊脫》、《奧瑟羅》、《李爾王》、《麥克佩斯》,這四本是公認為莎氏的“四大悲劇”的。這些作品中間,作者直抉人性的幽微,探照出人生多麵的形像,開拓了一個自希臘悲劇以來所未有的境界。……這四劇的藝術的價值,幾乎是難分高下的:《漢姆萊脫》因為內心觀照的深微而取得首屈一指的地位;從結構的完整優雅講起來,《奧瑟羅》可以超過莎氏其他所有的作品;《李爾王》的悲壯雄渾的魄力,《麥克佩斯》的神秘恐怖的氣氛,也都是戛戛獨造,開前人所未有之境。
從1936年開始譯莎,到1944年事業未竟而逝,伯公在時局緊張,生活困窘之際抱病堅持翻譯莎劇,充滿了為民族事業而獻身的英雄氣概。英雄氣概是他在譯讀莎劇時最為看重的莎士比亞悲劇品質之一,而他雖然身為一位文弱的書生,在譯莎中確是完全體現了同樣崇高的氣概。在惡劣的生活環境和社會條件下,他以生命為代價譯出31個半劇本後懷著未竟之憾長離人世。翻譯見證著他短暫而意義非凡的人生:從當時知名的教會大學、杭州的之江大學畢業後,便前往上海到世界書局任職,他對生活的憧憬和可以碰觸的希冀正如莎翁的喜劇篇章。隨後時局變遷,國家危難,日軍空襲,世界書局被日軍進駐,縱火燒毀,嘉興老家被日本侵略者占領。他在輾轉中筆譯不輟,莎翁文學世界中的萬象陸續顯現,正像冥冥之中的暗合,由喜悅輕快到悲傷沉重,無不見證著他對語言的天才把握和對人生的多種解讀。完成喜劇翻譯之後,伯公已因數年辛勞,身體孱弱。但他仍夜以繼日地翻譯。在《哈姆萊特》《李爾王》到《奧瑟羅》與《麥克白》這四大悲劇中,朱譯本留下了至今影響深遠、膾炙人口的名句: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哈姆萊特》第3幕第1場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Hamlet3.1)
啊,主帥,您要留心嫉妒啊;那是一個綠眼的妖魔,誰做了它的犧牲,就要受它的玩弄。
——《奧瑟羅》第3幕第3場
O, beware, my lord, of jealousy; it is the green-eyed monster whiock the meat it feeds on. (Othello3.3)
愛情裏麵要是摻雜了和它本身無關的算計,那就不是真的愛情。
——《李爾王》第1幕第1場
Love’s not love when it is mingled with regards that stand aloof from the entire point.(King Lear1.1)
人生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一個在舞台上指手劃腳的拙劣的伶人,登場片刻,就在無聲無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個愚人所講的故事,充滿著喧嘩和騷動,卻找不到一點意義。
——《麥克白》第5幕第5場
Life’s but a walking shadooor player that struts and frets his hour upoage and then is heard no more: it is a tale told by an idiot, full of sound and fury, signifying nothing.(Macbeth5.5)
自讀書求學時代到著手譯莎,他前後對莎劇全集研讀達十餘遍。在他尚存於世的私人信劄中,可以見到大量的譯讀隨筆,從中我們仍能夠體會他對莎劇翻譯傾注的心血。他的莎劇翻譯風格也正是在對劇本的揣摩和研讀中形成的。這些閃爍著光彩的文字如雪泥鴻爪反映著他驚人的敏思和出眾的才華。我常會想,若上天眷顧延其天年,他應該在翻譯之餘集中整理出譯莎的見解來解釋和印證他的譯本。然而這終究是午夜夢回,追思之情了。所幸保存至今的一些舊時書信將伯公譯莎的情景再現,他的才情,他的專注與他的勤力無不令人可敬可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