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衛初晗在冰湖裏被封整整十年。她的衣裳也被泡了十年冰水,那種質地,可以想象。青年自己都不清楚碰了哪裏,她的衣衫就被從肩頭撕破了。聲音脆響,少女肩頭圓潤纖白,瞬間讓青年不自在。
更重要的是,借此引出了兩人間或許有感應的問題。
衛姑娘明顯感興趣。
顧不上管自己撕破的衣裳,她用錦被裹著自己,下床想試探兩人間的感應到了什麼程度。但青年並不好奇,就有自行告退的架勢。
青年不配合,衛初晗坐在桌邊,垂下眼,抓住桌上的紫砂茶壺,就向自己手上斜去。瞬間,滾燙的茶水倒掉了姑娘手上。少女的手玉筍般根根青蔥,指節纖長白皙。一大壺熱水澆下來,手瞬間通紅。燙得她戰栗一下,縮回了手。
已到門口的青年即刻回身看她,看向她紅起來的手背,眼睛冷下。他快步走回,猛地抓住她的手看,看著她的眼神,很是奇怪。
衛初晗咬下唇,除了臉色白一分,並沒有多餘表情。她冷靜得,好像手不是自家的一樣。青年抓著她的手,給她上藥。他深深看她,她回以微笑。可以言笑晏晏,但必要時,她的心,卻比誰都恨。
是啊,衛初晗是一個狠心的人。
青年垂下了眼。
看他如此神色,衛初晗意興闌珊,沒心情逗他玩了,“我方才被燙得手疼,你疼嗎?”
他點下頭。
衛初晗手扣桌麵,“我手疼,你能感應到;你看我看得喜歡的發呆,心跳加速,我也能感應到。看來,為了你我都好,在弄清楚緣由前,我們不得不終日待在一起了。”
她用遺憾的語氣說話,但心中,並不如何遺憾,甚至覺得愉快。有這樣一個武功好的男人陪在身邊,她想要做的事,會順利許多。原本還憂愁如何跟這樣的人搞好關係,現在看來,太方便了。
但青年蹙眉。
他言簡意賅,“不。”
衛初晗愣了一下,解釋,“我也不想這樣,但沒弄清楚問題前,我們真不適合分開。萬一我這邊出了什麼意外,波及到千裏之外的你……危及性命的事情哎,你說怎麼辦?”
他繼續,“那也不。”
“……”這個人是不喜歡說話的,說的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衛初晗卻偏偏聽懂了——他的意思是,就是死,也不想跟她待一起。
衛姑娘沉默下去,心生惱怒。青年睫毛顫了顫,低頭看著她的發頂,發起了呆。
她突然抬眼,與他的視線對上。四目相對的刹那,衛初晗一聲冷笑。
“……”她那聲冷笑,突兀而莫名其妙,十足詭異。
然後,衛姑娘便閉上了眼——她的記憶倒流,回到自己的十五歲。
回到那日午後,夏蟬聒噪,她與少年蹲在床下,雙雙緊張。
屋中是她的大哥與妾室,吟哦喘息聲,高高低低,從屋中傳來。上麵的床板被壓得吱吱響,大哥沉重的呼吸聲,女子耐不住的叫聲,全在兩人耳邊。
少女麵紅耳赤,鼻上出了一層細汗,耳朵雖被旁邊的少年捂著,心跳聲,卻怎麼也緩不下來。口幹舌燥,心尖上有一隻小貓悠閑信步,撓啊撓,整個心口都要跳出來了。
咚、咚、咚。
不光是她的心跳聲,還是少年的心跳聲。
微弱的暗光中,她對上少年漆黑的眼睛。他的眼睛明亮,麵孔清秀,唇瓣嫣紅,她看著他,就更加受不了。少時衛小姑娘對愛人的所有幻想,構建於此。她再遇不到比他更喜歡的人了。
她一把按在他肩上,目光直直地看著他的唇,就不管不顧地貼了上去。
少年一下子驚住,臉紅透頂,聲音因緊張而壓都壓不住,“衛小狐?你?!”
——“你?!”麵前,青年臉孔紅透,震驚地看著她。
衛初晗睜開了眼,麵對青年不敢置信的目光,微微晃了一下神。好久,才擺脫少年時的陰影。迎著她探究的視線,青年目有怒意,背過了身,呼吸一時淩亂。衛初晗近乎揶揄地看向他,無辜眨眼,“我怎麼啦?明明是你白日思=淫,還怪到我頭上。”
青年回頭,那個眼神……是瞪她吧?
衛初晗忍笑:她多本事啊,讓一根木頭學會瞪人了。
青年受不了她,甩門而去。人一走,衛初晗的神情便淡了下去。她伏在桌上,閉上了眼。那個少年啊……她從地獄爬上來,她很遺憾曾經丟了他,可她並不想找回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