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初晗點了點頭。
他抬頭看她一眼,又低下了頭,猶豫半天,問,“那你需要我進去嗎?”
“現在不用。”衛初晗說。
他肩膀垮下一點,轉身就打算走。卻又聽衛初晗在身後哎一聲,“我現在不需要你進去,但需要你幫我熬碗粥,可以嗎?”
他的眼睛抬起,瞳中黑色似乎亮了些,不過因為他平常就這樣,衛初晗也不能完全確定。聽他說,“我不會。”
衛初晗有氣無力地笑,“我知道你不會,我跟你一起去。咱們小洛這麼聰明,有我在旁邊指導,你什麼學不會呢?”
“咱們小洛”被她虛弱的語氣說得悵然,像一個久遠的記憶,引起她一聲歎息。
洛言望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兩人一起下樓,但是衛初晗是真的虛無力,幾步路,她也走得很是艱難。青年在一邊等她半天,忽地在她麵前蹲下。衛初晗笑一下,沒有再說什麼,接受了他的好意。
去後院的灶屋並不遠,青年背著少女。在她手中舉著的燈火映照下,兩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跟客棧老板說明情況後,灶屋便被借給兩人使用。衛初晗靠坐在長凳上,看青年在她的指揮下忙碌。熱氣從鍋蓋邊沿冒出,朦朧水汽無法掩蓋他眉目間的俊朗秀麗。他並不慌張,不緊不慢,握慣了冷兵器的手就著冷水洗棗洗蓮子,依然那樣的修長好看。
他的沉著冷靜,與生俱來。他的光華鋒利,刻意掩藏。他的不通俗物……因為沒人需要。
衛初晗不覺想:拐走洛言的這一路,她不知道教會洛言多少生活技能了。如果以後自己不在,他一個人會那麼多的事,卻沒有人需要,該是多麼孤獨。
衛初晗難得生了不忍之心。
“是這樣淘米嗎?”青年的聲音淡淡,將衛初晗拉回現實。
衛初晗“嗯”一聲,斟酌著字句,“今天的事情對不起,以後再不會不顧你了。”
他沒有吭聲。
衛初晗扶額:還以為他幫自己,是跟自己和好了,原來這根木頭,還在生氣呢。好吧好吧,她得想別的法子哄他。
“你衣裳髒了,我幫你洗。”
他搖頭。
就著微弱的燈火,洛言漠著臉忙活。衛初晗解讀半天他的微表情,才恍然,“我不用冷水洗,熱水洗。”
他這才沒說什麼。
衛初晗咬唇忍笑。
“洛公子,我這個人出身大家,從小被人捧著長大。自認為性格不差,卻也稱不上多好。雖然我盡力調整,但有些習慣深入骨髓,是很難改掉的。多有得罪,望你海涵。”
他已經熬好了紅棗蓮子羹,端到了她麵前,木著臉請她品嚐。衛初晗那麼嚴肅地跟他剖析自己,他好像沒聽到一樣。
“……”衛初晗無力。
她努力跟他交流,“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洛言注意力隻在手中端著的紅棗羹上,神情冷冷淡淡,完全不打算跟她說話。
衛初晗故意道,“你不答,我就不喝了。”
他這才有了反應,看向她。在衛初晗期待的目光中,他隨意瞥了她一眼,說,“你眼睛很大。”
“……你選擇性聽不懂人話啊?”衛初晗被他氣著。
青年給她一個“還好”的誠懇眼神,又低下了頭。
衛初晗:“……”她再沒有跟他說話的興趣了,接過他熬的羹湯,小口小口地喝著。
那晚,衛初晗又做了夢,夢到少時,她與劉洛坐在樹下乘涼。看天光澄亮,雲卷雲舒,沒有什麼煩惱的歲月好像可以任意揮霍。
少時的她突發感慨,“阿洛,你說十年後的我們,會有變化嗎?”
挨著她肩膀的少年望著她清澈純然的眼睛,很認真道,“不會。十年後,你眼睛還是這麼大。”
“……”少女嘴角僵住。
……
餘下來幾天,在這個小鎮上歇兩天,總算將癸水熬了過去。衛初晗仍惦記著她想買的各種作料,也許是洛言本來就不喜歡管賬,他也沒什麼嗜好,當衛初晗總向他征詢意見時,他幹脆將財政大權都交到了她手中,自己一點也不插手了。
對方如此心大,衛初晗很是不好意思。她對生活太講究,如有可能,香料茶葉絲綢,這些物件她都需要。如此一來,就襯得洛言這個銀錢的主人太沒追求——他什麼都不需要。出門前,衛姑娘客氣問,“你平時都做什麼呢?”她希望從中找到一些痕跡,給洛言買些他感興趣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