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閑散姿勢坐在書案後的貴公子不再一副“你真無聊”的表情,而是手屈起,輕叩桌案,若有所思。
下屬心中一動:小沈大人一定在卷宗中見過這個人!小沈大人在錦衣衛中的官職並不高,但他父親乃是當朝錦衣衛指揮使沈宴。許多旁人看不到的卷宗,小沈大人都有機會看到。下屬原本隻是猜測這個殺手武功這麼好,錦衣衛中卷宗應該有記錄……小沈大人的沉思,讓他肯定了這個想法。
“大人,他是……?”
“這屬於密宗,封了檔,”青年目光盯著手中畫像,“你做的不錯。幸好折子沒有報上去,不然……”
不然又是一樁麻煩。
“大人?”
“告訴臨州官員,把凶殺案了結,當作沒有見過這個人。你們繼續派人跟著這個叫什麼來著的殺手,不要被他發現,也不要動手,”青年站起來,眸子微閃爍,“對了,你先前說他和一個什麼姑娘同行來著?他們要去哪裏?”
“大人稍等。”貴公子起身,在屋中踱兩步,反身的時候,出去拿圖紙的下屬已經回來。錦衣衛將地圖攤在桌上,蜿蜿蜒蜒一道曲線,未來的路看不到,之前走過的,錦衣衛卻都能查到。
“有趣,”青年笑容頓一下,修長的手指在一個地名上點一下,“照他們這樣走下去,會經過淮州青城,和我的目的地倒是重了……既然如此,就讓我親自會一會他吧。”
“您要查他?可我們明明是追蹤另一樁大案。上麵恐怕拒絕提供情報……”
“我會與父親手書說明,請他許可。”
“……沈大人不會許可的。”下屬嘀咕。
小沈大人父親是錦衣衛指揮使,母親是安和長公主殿下。小沈大人因為懷疑一個人,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條件下,年前就出了京。一直追查到現在,才稍微找到點線索。連過年都沒有回京,為此,安和長公主十分不滿。這樣的前提下,小沈大人真的能拿到他父親的首肯嗎?
青年瞥他一眼,“反正我又沒重要到需要他親自出京、捉拿我回去的地步。”
呃,小沈大人是打算吊死在這棵樹上不回頭,與錦衣衛指揮使、也就是他父親對著幹?
好吧,希望大家真的能查出些什麼。不然回京不光要接受調查,還什麼都沒查到,那才是最慘的。
臨去前,錦衣衛尤不甘心,“這個殺手,不能招安嗎?”
青年麵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恐怕……不能。”
……
衛初晗與洛言接下來的行程,皆是小心翼翼。他們不得不考慮一種情況,官府緝拿洛言,洛言進不了城。衛初晗問洛言,“江湖上是不是有什麼易容之類的?好像能換臉?”
她意有所指,分明是暗指洛言會易容。
洛言搖了搖頭,在她懷疑的目光中,解釋了一句,“有高手會。但我隻會簡單的變妝,瞞不過有心人。”
衛初晗盯著他看一會兒,才愁苦想:那怎麼辦?會不會也緝拿她?
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多慮了。
天下一片太平,一點兒浪花都沒有翻起來。那天在城門前那麼大的動靜,結果之後幾天,他們什麼遭遇也沒有。衛初晗進城打探,在官府貼出來的公示上,沒有找到對洛言的捉拿。
後來洛言進城,他武功那麼高,都沒有感覺到有人暗中窺探。按他的說法是,如果有人窺探而他沒察覺,那更不用緊張。因為這說明對方的武功遠勝於他,掙紮也沒用。
那種情況沒有發生,幾天後,衛初晗不得不疑惑地承認:官府似乎真的沒打算替那天死去的人討個公道。他們悄悄揭過了那件事。人不知鬼不覺。
衛初晗不得其解,也不再多想。既然暫時安全,那就先去她要去的地方。而洛言隱有所覺:那天殺的人中,有錦衣衛。如今恐怕不是真的天下太平,而是錦衣衛從中介入,把他的事情攬了過去。錦衣衛要追殺一個人,從不會大張旗鼓地宣揚。他們化明為暗,一直伺機而動。
如果錦衣衛真的打算對付他,洛言不覺得自己能躲過去。
但是……這個猜測,就不用告訴衛初晗了。
行在街上,他看著前麵閑逛的少女,她站在小販攤前,興致勃勃地與人討價還價。他心中那樣平靜,想她微微一笑,他好像也沒什麼必須堅持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