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暗示處傳來吱吱叫的聲音,這是老鼠餓急了,要出來覓食。韓寶來想起第一晚住在大祠堂,老鼠開筒車一樣開,大梁上、牆壁上、門縫、梁柱上,到處是老鼠,今晚他們一直點著燈、生著火、說著話,它們可能等人類安靜下來再出動,可是等來等去,快天亮了,還沒有安歇,耐不住性子的老鼠出來偵察了。
“韓村官,對不起,我關下燈。你別受了驚嚇。我們一會兒有大動作。”陳昊強提醒韓村官,韓寶來自告奮勇:“我給你打應急燈。”“好。這比叫化雞強多了。”
於是陳昊強把電燈關了,陳三點用被褥捂住了炭火光。三個人趴在桌子上屏聲靜氣,果然不出所料,一大群餓急了的老鼠忽啦啦鑽出了洞。它們吱吱叫著忽啦啦往牆壁上遊走,陳三點說:“可以了。”韓寶來忙擰亮應急燈,老鼠嚇得急忙往窩裏撤。哪知道陳昊強、陳三點飛身而起,又是腳踩,又是揪住尾巴亂砸,韓寶來也用腳幹掉一隻,踩上去腳底下吱吱地慘叫,感覺軟綿綿地。他也不是仁慈之主,老鼠過街人人喊打,隻要不犯原則錯誤,他也是殺生的。他不敢用手去抓,隻是穿著波鞋,“咚咚”亂踩一氣。
一場人鼠大戰片刻結束。開了電燈,地上躺著一地死老鼠,血在呲牙的老鼠嘴中滲出,有的還在垂死掙紮,有的隻有一條腿在彈來彈去。數一數,有八隻,其中有三隻重量超過一斤了。沒想到,巡邏的陳鵬舉、陳衛東、陳梓豪三個人說說笑笑走了進來,一看他們的成果,驚叫了起來:“韓村官,你是來慰勞我們來了吧?”
“不行,可沒你們的份。你們不要吃白食,無功不受祿。懂不懂?”陳昊強麻著膽子,亂摔亂打了一氣,他怎麼舍得跟他們分享?
陳三點說:“要搞搞多一點。韓村官,你看家。我們再搞一些來。”
原來,此時是老鼠出動的黃金時間。五個人商量了一下,哪些地方老鼠多。過了半個鍾,他們拎了半蛇皮袋回來。有的是在糧倉打的,有的是在牛欄裏打的,有的是在雞窩裏打的,有的是在廚房裏打的……雖然不及竹根老鼠大隻,但大的絕對超過一斤,看起來很肥壯了。於是,他們燒了一鍋水,用純堿燒水,褪老鼠毛相當快,一下子毛絨絨折醜陋老鼠變成圓滾滾的“小香豬”了。他們分工明確,隻有韓村官負責擺桌子,祭奠一下祖宗:“一夥不肖子,在祠堂烤老鼠肉吃,不要見怪。請眾神靈多多包涵。”
韓寶來不正經地話,他們五個人並不在意,還跟著哈哈大笑:“好,有一個聖賢的韓村官,我們罪孽再深重,也是不看佛麵看金麵,天塌下來韓村官頂著了。”
陳三點幫腔:“你們平時讀書不加油。說你們是不肖子,這是自謙,懂不懂?”
五個人很快醃了一桶老鼠肉,老鼠的腎有點像鴨腎,他們弄幹淨了,也加鹽醃了。於是,搞了五盆炭火,鼠頭、鼠爪子丟棄了,鼠腹中間用竹塊撐開,褪了毛的鼠,白白胖胖,像個小豬崽。五個人一起燒烤,炭火燒得旺旺地,頓時祠堂裏油香味熏天。
陳三點把最大一隻老鼠烤給了韓寶來吃,烤得兩麵金黃,油滋滋地響,醮上辣椒醬,味道相當鮮美。五個人又倒上了酒,韓寶來哪敢喝酒?他推說,他天亮要去縣城,兄弟們喝吧。於是,五個人幹上了。韓寶來真不是十分餓,隻是這老鼠烤肉太香了,他把這隻大老鼠吃得精光。
再看他們,更不得了,他們風雨中巡邏了一個晚上,早就饑腸轆轆,一個個嚼得山響,杯子咣咣碰得來勁。
“以後,不許養貓了。老鼠也是野味啊。”陳鵬舉唏哩呼嚕吃著,開了一句玩笑。
“要是每隻老鼠能長到牛那麼大。你就牽幾隻老鼠出去賣就行了。”陳梓豪奚落他。陳鵬舉是牛販子,他農閑時節,便四處販牛賣,他是小打小鬧,他養幾頭牛,養一年半載,便牽著走東家竄西家,你要是願意用你家的大閹牯牛來換,他就把他手中的架子牛跟他換。如果人家的老閹牯牛實在大,他還要補剪刀差。這種大閹牯牛,是沒有養的價值,一般用來殺肉賣。有的養了母牛,有了牛犢,他也可以用架子牛換回來,人家要補他差價了。現在養牛戶,算盤打得精,他贏利麵不大,也是半農半做生意,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現在一門心思做聯防隊員,有固定收入,更無意做那辛苦的牛生意了。
“我比不上你。你他媽的,撿著一個夜壺,你可以當文物賣啊。”陳鵬舉反唇相譏。陳梓豪收過破爛,過去收瓶瓶罐罐,雞毛鴨毛,廢銅爛鐵,很賺錢;但如今不行了,廢品收購站將價壓得太低,他們的利潤低得可憐。實在在縣城混不下去,隻得回家務農。
“狗咬狗,滿嘴毛。”陳衛東用烤鼠肉點著兩人罵。
“韓村官,巡邏的摩托車買回來,還要組織民工把村裏路修一修。我們的巡邏,那是像電視掃描一般掃,野狗想叼隻雞都撈不到。”陳三點嘴裏塞滿了食物,他娘的,真是吃貨,在賀老六家放開胃吃,現在還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