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來,你醒醒!醒醒!你做惡夢了!你看,你把被子都踢掉了,你不怕著涼?你嘰哩咕嚕跟誰說話?我一句都沒聽懂。”
幹媽進來了,給他扯好被子,韓寶來猛然醒過來,夢中的情景曆曆在目,他惚然睜開眼,茫然了一陣子。
“孩子,你壓力太大。你一定做惡夢了。別怕。好好的呢。”郭芳摟著他,讓他在她懷裏喘息一陣。
“幹媽,謝謝你。我沒事了。隻是做了一個惡夢,夢見我在深山老林裏,有惡狼追我。嚇得我躲這裏不行,躲那裏也不行。我最後想跟惡狼鬥一鬥。幹媽你這時候就叫我了。”韓寶來編故事的能力超級棒。
幹媽笑道:“這是好夢呢。夢假成真。說明有人追你。追得你緊,你沒辦法,隻能接受她。是好兆頭。”
“真的?”韓寶來搔著後腦勺,天真無邪地笑了。幹媽刮了他的鼻梁一下,先出去了,讓韓寶來換衣服起床。
早餐是幹媽做的甜品,跟金玉滿堂差不多,還有幹爹王春林做的比薩餅,再喝了一杯熱牛奶。
後來,陳桂山開著皇冠車過來了,他順便與秦莉的寶馬車換過來了。他車上坐著柳花明,今天應該輪到她出來曆練。
中午,韓寶來買菜,柳花明、陳桂山打下手洗菜,做了六個菜,講究的是六六大順,六味高升。三葷兩素一湯。湯是幹媽愛喝的養顏龍鳳湯。三葷是新鮮的爆炒牛肉片、清蒸河鱸、炭烤灰鵝。兩素,一個是筒蒿,一個是炒蒿筍。寓意還是蠻深刻的。你可以說上一大堆吉利話:什麼龍鳳和鳴,什麼步步高升,什麼大鵬展翅,什麼牛氣衝天,什麼得麟得天下。反正都是彩頭不錯的。
當然不能喝酒,幹媽準備了一瓶酒鬼酒,結果也沒人敢喝。韓寶來笑道:“這瓶酒便宜桂山哥了。桂山哥收著,今晚你們當夜宵喝。”
“這——”陳桂山還不敢造次。
“拿著吧。第一次到老叔家裏來,也沒什麼好東西。就這瓶酒拿到出手,你就拿著吧。”王春林對老百姓一向是愛民如子。這一點,韓寶來深受長輩的影響,他對老百姓是不敢有半點虧待。
韓寶來幫他接過來,陳桂山才樂嗬嗬收下,連聲說謝謝。王春林還是很滿意韓寶來的安排,來送行的一男一女,都是村民裝束。陳桂山一身洗舊的軍大衣,柳花明倒是穿上黑色毛昵風衣,也掩飾不了村民的靦腆,雖然她也是小香河女人特有的白裏透紅,水色相當白潤,但絕對不是城裏姑娘的妖豔。村裏人與城裏人極為好認。柳花明跟駱雁一樣,非常支持韓寶來的工作,記得陳汝慧第一次請韓寶來吃飯,陳汝慧就是韭菜炒雞蛋,一直成為小香河村的笑談。柳花明那天可宰了一隻自家養的土雞,燉好送過來。結果讓陳汝慧一家人消受了,韓寶來隻啃了一隻雞爪子。想起這事,韓寶來就暗暗好笑。
吃完午飯,韓寶來研磨,王春林寫了幾幅字,那是意氣風發。韓寶來叫陳桂山都收下了。提前兩個小時他們就起程了。韓寶來三個人幫幹爹幹媽提著四口箱子,都放在了後備箱。跟出去打工差不多。這就是一位老幹部幹了二十八年的全部家當,用四口箱子裝下去了!你信嗎?有時候別相信自己的眼睛!韓寶來給幹爹充當司機,陳桂山開著車緊跟在後麵。兩台車一樣的要雜在車流裏,一樣的等紅燈。王春林突然失聲痛哭。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他用手絹捂著臉,真不知道何以老淚縱橫?
韓寶來輕聲說:“幹爹,你不是說好男兒誌在四方。”
“我這好男兒。年方五旬了,才誌在四方。實難以割舍。”王春林甚是傷感。
“幹爹,人在江湖嘛,身不由己。”
“孩子,這份情,深深地刺痛我的心。你看眼前這一切多麼熟悉,一朵花,一盞燈,一條街,都能觸痛我神經,都充滿我的記憶啊。”王春林情不能已。
郭芳在後座說:“兒子,懶得理他。你開你的車。讓他哼哼唧唧去吧。哼幾聲,他倒舒服一點。”
一路上真的很平靜,看不出有什麼異常。車停在新火車站的停車坪,王春林披上了一件風衣,郭芳走在他肩膀後麵。韓寶來和陳桂山、柳花明拖著行李走在後麵。
火車站人群擁擠,一到廣場,就給一個挑著擔的入城農民工認出來了:“你是王書記吧?”
王春林轉過臉來,聲音很熟,驚愕了半天:“張繼元!祁陽黎家坪的張繼元!我一聽聲音好熟啊。”
“王書記!”張繼元放下東西,精礪的手緊握著王春林的手,搖了又搖,熱淚脫眶而出,“王書記要不是您的批示。我的政策至今落實不下來?好王記,人民的好書記!”
原來張繼元長期在外麵打工,他的地給黎家坪鎮政府征收了,因為他不在家,竟然不給他征地款,結果張繼元知道消息跑回來找鎮政府要。鎮政府推說全部發給村裏了,村裏推說鎮政府沒撥。但鎮政府拿出憑據統一下撥,村委拿出憑據沒有他的名額,原來壓根兒就沒給他報上去!這筆征地拆遷款,就是張繼元在外麵打十年工也打不回來啊。他跑了一年,跑不下來。後來,他直闖市委,王春林了解情況,一個批條下去,馬上解決。張繼元逢人便說,王書記是好官,是老百姓的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