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麗雲完全失算,劉小昆現在陷入陳三點、陳滸、陳桂明、陳桂山、劉曉明四個酒鬼的包圍之中,雖然劉小昆是喝白酒的,酒量不比他們差,因為他們本來是兄弟。可是斃敵三千,自傷八百,六個兄弟互相陪,就是二三十杯!哪顧得上兒子,劉宇軒在父親的“督師”下,也陪了一圈過來,加上阿姨,也喝了二十來杯。他還是黃口雛兒,長輩再沒逼他喝,也怕他酒性不好,隨他跟阿姨們嘻嘻哈哈猜拳,倒小小的一點酒,在一旁大呼小叫。鄉下喝酒,最興猜拳大喊,因為相對來說,各家各戶住得分散,不會擾民,這種叫喊,反而有一種喜慶色彩。你還別說,看起來不能喝了,一猜拳,憑空酒量增加了。
一會兒,長輩也分成兩撥“殺將軍”了。什麼叫殺將軍?就是劉小昆、陳滸、劉曉明一夥,陳三點和陳桂明兄弟一夥,雙方打擂台。要是一個人殺通,也就是一人單槍挑下對方三員大將,對方要喝雙杯。劉小昆離家雖然這麼一些年,但他是二十四五歲才離開家鄉,對家鄉的習俗早已深入骨髓,現在感覺格外親切。雙方是棋逢對手,殺得難解難分。可能劉小昆爭強好勝之心,也就是在這些方麵培養起來的。你看,劉小昆圓睜著虎眼,額頭上青筋鼓鼓,五個指頭甩出來,相當有型,決不是菜鳥,出指變幻莫測,他可是高智商的腦筋,怎麼會輕易服輸?這邊的陳桂明兄弟都是在外闖蕩過江湖,也不是弱兵,打心理戰術也是一等一的高手,雙方短兵相接,鬥智鬥勇,各呈英雄,喊得驚天動地。看來陳汝慧帶魯麗雲早早離去,這是明智的,讓男人們釋放出能量來。
劉宇軒真給父親馴得服服帖帖,也不知喝了多少杯。人有三急,他不聲不響出去找廁所。他尋了一周,沒有。其實,他走過了,他都不知道哪裏是茅廁。陳三點家的茅廁,可不是韓寶來家的抽水馬桶,可以說全村,也就是韓寶來家現在改建了抽水馬桶,每套房間都有抽水馬桶。也有可能,韓寶來還沒來得及推廣。劉宇軒正在院後的雪地裏躑躅,真是有人解他意。一個暗影神不知鬼不覺走了過來,看她走路一扭腰一翹臀,不用說,就知道她是胡金玉阿姨。
劉宇軒便站住,胡金玉撲哧笑出了聲,好令人心悸。
“阿姨,我好急,衛生間在哪?”
胡金玉一顫一顫笑得喘不過氣來,她先給他示範一次,拉亮燈,有一個小閣樓似的茅坑,要走上梯子,才知道上麵是茅廁。
劉宇軒這時候顧不得別的,先上去解了燃眉之急再說。輕鬆了便全身著了火。可這是天寒地凍,雖然他急,可是胡金玉哧哧笑他一點不中用。
寒風灌進來,他身子骨瑟瑟發抖,寒氣冰肌砭骨,真是《紅樓夢》說的,銀樣蠟槍頭。胡金玉在他耳畔說:“要是鬼頭韓寶來,就是拿冰水冰都冰不縮。”
“你跟韓寶來發生過關係?”
“我聽說的不行啊?”
“聽說的。那是騙人的鬼話。”劉宇軒很喪氣,寒風灌得他直打哆嗦,直起雞皮疙瘩,直想打噴嚏。
胡金玉開個玩笑也就算了,此時收手還來得及,當彼此什麼也沒發生,她偏膽大包天。原來,她家與陳點三隻是一牆之隔。山村農戶的牆本來不高,陳點三的小四輪靠牆停著。於是,胡金玉拉起褲子,劉宇軒急了,以為她反悔了,胡金玉一邊係褲頭,一邊向他招手。劉宇軒隻好係好褲子跟她走。胡金玉是山裏長大的野姑娘,攀爬小四輪一定困難都沒有,一踩輪胎就上了車廂。然後,伸手拽著笨笨的陳宇軒上來。胡金玉先踩著小四輪車篷,爬上牆頭,然後拽劉宇軒上來。
話說陳桂明家開辦了養殖場,請了老孫頭當養殖員。老孫頭雖然七十歲的人,但耳不聾、眼不花,晚上他還喝了半斤瑤王酒,正在忙著給兩頭麂子喂食。兩頭麂子是韓村官送過來喂養的,老孫頭可當寶貝似的照料,你看,兩頭活寶長得毛皮發亮,兩隻黑漆漆的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現在跟老孫頭混熟了,還會用粗糙的舌頭舔他的手。
老孫頭突然聽到“嘭”地一聲響,又接著“嘭”一聲混響,還有人哎喲叫了一聲,老孫頭閃過一個念頭:“有賊!”此時,周圍萬籟俱寂,雪花簌簌地往地上飄落,可以聽得清沙沙的腳步聲,直接進了陳桂明家的大院,還有吱呀的開門聲。
老孫頭雖有兩分醉意,但側耳細聽,判斷家裏來了兩個賊——他自己年老體衰,不要抓賊不行,反而被賊傷。他趕緊溜出大院,將大院反鎖直接去對麵猜拳大喊的陳三點家,他跑到陳三點家臉色慘白,說話都變了:“阿明,阿山,你家來賊了!”
陳桂明一聽,酒醒了大半。陳桂山怕哥哥有失趕緊跟上。陳滸怕是他的那幫死黨,也跟過去見機行事。劉曉明是聯防隊長,馬上打電話召集聯防隊員過來抓賊。女人們是不會湊熱鬧的,先陪著客人劉小昆喝酒。劉小昆一想:不對啊,我兒子怎麼不見了?他疑心是他的兒子!他也叫著:“鄉親們,看清人再動手!”他也酒醒了大半,踉踉蹌蹌尾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