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晚上十點,家家戶戶提了打平夥的東西到大祠堂,現在的大祠堂由過去的三進,變成了五進。這打平夥的瑤家習俗還是經典:有的是一腿臘肉,有的是一塑料桶瑤王酒,有的是一隻土雞,有的是一隻麻鴨,有的是一隻灰鵝……最多的是陳汝慧家,牽了三頭黑山羊來宰殺,還向陳桂明的野味養殖場訂了一頭野豬。她家人口多啊。現在的羊,不是自家養的,也是從養殖戶買來的。陳桂明家的野味養殖,雖然養了一年半,但隻有野豬可以出欄,其它的還在育種階段,如麂子、獐子、黑熊、鱷魚、火雞等等,還不能出欄。但今晚,他有大文章可做,韓寶來在泡溫泉的時候跟他通了氣;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他欣然答應。
菜一道道上了桌,熱氣繚繞,香氣四溢,圍著坐著的鄉親們視而不見,都在聊天。今晚,除了保安、上夜班的員工之外,全村五千多人齊聚大祠堂,其中二千是從外地打工回來的,還有一千是新落戶的。嫁出去的女,遷回村了;娶回家的媳婦,理所當然落戶男方;還有落戶城鎮的也遷回故鄉——以後遷回鄉下難,遷向城市容易。隻是昆哥、昆嫂有先例,小香河村開了口子,城鎮戶口的同樣可以遷回故鄉。
五百桌,菜肴都整整齊齊上了桌,誰也沒動一筷子,都翹首期盼著大恩人的到來!瑤家人知道報恩,他們心中有本賬,當然他們已經用了不同方式報恩。陳汝慧看韓寶來太不像話。左等右等還是沒露麵,於是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可是電話忙音:“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候再撥。”
韓寶來白天做的好事,他銷毀證據,其實可以追究他的刑事責任!現在打電話給他的是曹伯華,曹伯華下榻在瀟湘大酒店,明天還要考察其它的重點工程。
“寶來,你都氣得聞老吹胡子瞪眼睛,你咋不知道呢?你老實說,你有沒有幫他串供?”
韓寶來知道這種事怎麼能承認,當然也不能公然向曹伯伯撒謊,他萬般無奈地說:“我知道,你們又賴上我。事出有因嘛。現在倒了油就要問地主了。”
韓寶來這話很高明,既沒有承認,也沒有矢口否認,隻是說得很無奈。
“聞老對你千叮嚀萬囑咐,要你站穩立場,你立場哪去了?背後就給人家做了手腳,不是你,誰反應這麼快,誰有這麼大膽?再說了,你看那人,就是一條瘋狗嘛,你看他凶相畢露,擺出一副要亂咬一氣的架勢。你難道有把柄在他手中捏著不行?”
韓寶來知道這裏麵有套詞,你要是解釋說當時他安排的陪酒,怕傳出去影響不好,那就給套進去了;韓寶來何等機警:“他運氣好。但不可能總是這麼運氣好。走多了夜路總會碰到鬼的。這次他僥幸過關,不會次次那麼僥幸。當然,他有了這次的驚魂,估計他也會痛改前非,這何嚐不是給他一條生路?不是說,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嗎?”
“寶來,其實他是不值得你救的,他已經劣跡斑斑,但似乎正如你所說,他總是能因禍得福。我告訴你,他在長沙市牛皮哄哄,主抓長沙國際美食節,結果他廣邀海內外嘉賓,誠請各界人士搞聯誼活動,大搞宣傳,但光打雷不下雨,項目預算用了不少,但主場館還是沒有一個影。這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本應該拿下他來,他反而因禍得福。葉薇薇空降地方,他給補了上來,進入了省委常委。這不尋常。”
韓寶來很無辜地說:“曹伯伯,這事你都做不了主,我插了手嗎?我與他沒有交集,跟我更沒有任何掛葛。我真的是局外人。”
“我是說,這小子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他有通天的本領,隻是他把這些能量用在個人升遷上。你看他當上秘書長,根本不像葉秘書長墨守成規,把組織工作開展得井井有條。他喜歡搞接待,搞陪同,不喜歡坐下來研究問題。”
“曹伯伯,他是男人,葉阿姨是女人,男人的工作方式就是天馬行空,從大處著眼,統攝全局,調動一切積極因素,組織協調各方力量,齊心協力幹事業;而女人,那是心細如毛發,考慮問題全麵。你看,我現在把辦公室的工作全交給紫蘭做,她做得滴水不漏。因為這是她的長處,她用女人細膩的心思,從細微處抓起,精雕細刻,當然頗為得心應手。所以說,男人拿的是金箍棒,女人拿的是繡花針。工作方式不一樣,沒有可比性。”
“小家夥,你現在嘴巴能當鋸子使,我說不過你,你也不承認你做的好事,但我最後還得警告你,你要想盡一切辦法安撫那個受害的姑娘,不要讓她負氣上訪。這事這麼無風無浪過去,其實也何嚐不是一件好事情。瀟湘市正是風雨飄搖之際,可不能再出這種驚天動地的案子。明天,你還是謹守規矩,不要安排酒。你現在幹什麼?是不是又有宴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