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正搖了搖頭,答道:“你現在問,還早了些。”
楊銳愣了一下,眼中燃起怒火,喝道:“我習劍十幾年,還能被你幾句話嚇住?”隻盯著葉正,周身劍氣湧動。
葉正不說話了。
楊銳神色緊張,如臨大敵,額頭上滲出汗水,握劍的右手,卻依然穩如磐石。
僵持片刻,楊銳忽然大喝一聲,緊接著寒光閃過,劍氣縱橫,銳不可擋。眨眼間,洶湧的劍氣,卻如晨霧般消散。楊銳愣在原地,如同一尊石雕,右手握著劍柄,劍身如一汪秋水,卻有一半尚在鞘中。
葉正持劍站立,劍尖離楊銳咽喉不到半寸,不等他說話,反手將長劍回入鞘中。
楊銳目光黯淡,麵如土灰,持劍的右手抖動不已。葉正看在眼裏,心中莫名沉重,江湖裏無休無止的爭鬥,或許自己也厭倦了。
等了片刻,葉正歎息一聲,問道:“你明知不是對手,為何還要拔劍?”
楊銳冷笑幾聲,眼角微微抽動,說道:“那又怎樣?就算死,我也要出劍。”
葉正又想起十幾年前,自己劍術初成,獨自追殺土狼三個月,險些死在戈壁荒漠裏,不由得點了點頭,說道:“劍乃死地。義無反顧,勇往直前,出劍當如此。可劍道根本,卻不在此。”
楊銳神情複雜,目光忽明忽暗,喝道:“不用你來羞辱我。”猛地拔出長劍,反手切向自己的脖頸。
“叮”的一聲清響,葉正又將長劍回入鞘中。楊銳手中中的明珠寶劍,卻斷成了兩截,斷刃擦著脖頸肌膚而過。
楊銳神情絕望,瞪大了眼睛,盯著葉正,喝道:“你斷了我的劍,為何不幹脆殺了我?”
葉正搖了搖頭,歎道:“你死都不怕,還怕輸一次麼?”
楊銳愣住了,目光閃爍不定,神色間似乎又有了生機。
葉正鬆了口氣,慢慢說道:“劍有雙刃,可以匡扶正道,也可害人害己。關鍵,看你怎麼用。”
楊銳嗤笑不已,說道:“劍是殺人的利器,任誰都是用來殺人的。”
葉正沉吟片刻,又問道:“你學劍十幾年,為了什麼?”
楊銳目光忽然熾熱起來,答道:“師父將我收入門下,悉心調教,隻為有朝一日,成就昆侖神劍,光大崆峒門楣。我便不枉此生。”
三百年來,劍宗傳下規矩。三派高手齊聚昆侖,比劍競技,最終得勝者即是昆侖神劍,聲譽堪比陸地劍仙,天下人人尊崇。葉正心裏清楚,隻歎了口氣,搖頭說道:“習劍之人,不計名利。心存正道,手中的劍,才會別有天地。”
“別有天地”,楊銳若有所思,喃喃說道。
楊銳的劍法,已到了極致,須得領悟劍道,才能登堂入室,開創自己的一片天地。葉正自然看得明白,遲疑一下,低聲說道:“想清楚為什麼學劍。找到你的劍,再來找我。”說完繼續往前走。
“等一下”,楊銳回過神來,伸手攔住他,說道:“我一定會再找你的。”
葉正點了點頭,說道:“我等你。”
楊銳稍作遲疑,低聲說道:“黑虎堂裏的東西,劍宗勢在必得,丐幫也不會輕易放棄。你一個人來,劍術再高明,也未必有好結果。”
葉正停了下來,說道:“我剛進邊城,就遇到你,自然知道凶險。”
楊銳輕笑幾聲,說道:“古師兄他們,早就盯上你了。我勸你查完案子,就回平城去罷。”
葉正心中感慨,沉吟片刻,看著楊銳,低聲說道:“我聽到消息,此次劍宗三派讓年輕弟子出來曆練,昆侖、華山都是一個人,崆峒偏有兩個人。你可明白其中深意?”
楊銳出神一陣,自顧說道:“師父說,我的劍止步不前,須得突破心境,才能更上一層樓,便讓我跟著師兄,一起下山曆練。”
葉正問道:“既是跟著師兄,你來討回劍宗聲譽,他又為何不來?”
楊銳臉色漸漸蒼白,搖了搖頭,也沒說話。
葉正歎了口氣,又說道:“黑虎堂的事,自有大師兄處置。你不如專心劍道,其它的不用多管。”
楊銳仰頭大笑幾聲,隨手丟下斷劍,拱手說道:“多謝,告辭了。”轉身大步離開。
葉正回想這幾日的事情,隻感歎邊城裏風雨欲來,忽然心念一動,興許自己等的機緣,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