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淡淡一笑,隻抬了抬手,衝另一輛馬車喊道:“郡主,到地方了。快下來罷。”
程婉當即起身,走到那輛馬車前,剛要掀起簾子。蘭心郡主抱著一隻黑木盒子,徑自走下馬車。
一年不見,蘭心郡主消瘦了許多,眼睛略有些紅腫。
程婉心生憐惜,躬身說道:“恭迎蘭心郡主。”
蘭心郡主也不答話,左右看了一眼,隻問道:“逍遙侯,怎麼不出來?”
程婉心中一驚,郡主隻怕是來埋怨侯爺的,答道:“侯爺靜心清修。若無軍國大事,不便相見。”
“軍國大事”,蘭心郡主冷笑幾聲,正色說道:“我送郎君回山莊,快讓他出來見我。”
程婉明白了,抬頭看著那隻黑木盒子,心中一陣刺痛,咬牙說道:“端木拓自甘墮落,結交匪類圖謀作亂。侯爺大義滅親,已向朝廷密奏,與他絕無瓜葛。如今郡主偏要送他回山莊,隻怕不合法度。”
蘭心郡主麵若冰霜,喝道:“姐姐,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賭氣麼?”
程婉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郡主,誤會了。逍遙侯府四世忠良,容不得大逆不道的子孫。”
“住嘴!”蘭心郡主盯著程婉,怒道:“這句話,還輪不到你來說。讓端木玄出來見我。”
程婉低下頭去,右手不經意摸了摸肚子,也不說話了。
旁邊的中年人冷笑一聲,插話說道:“郡主,侯爺既不肯見他,你又何必勉強。咱家看啊,還是扔到南門亂葬崗上罷。”
蘭心郡主身體抖了抖,忽然跪了下來,哽咽說道:“他再多不是……也以死謝罪了。難道侯爺……真不念及父子之情麼?”
程婉又是一陣鑽心的痛,臉色變得蒼白,也對著郡主跪了下來,隻說道:“郡主稍等,我再去通報一聲。”
蘭心郡主抱緊盒子,仍是跪在地上,說道:“我代郎君,謝過姐姐了。”
程婉用力站了起來,眼角不覺落下淚水。轉身走進大門,快步走到山莊大堂。
端木玄背著手,站在堂首。身體微曲,目光黯淡,看起就像個風燭殘年的糟老頭子。
程婉走到他身前,徑自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說道:“求求侯爺,讓婉兒收下他的屍骨,葬在後山。朝廷要怪罪,就責罰我罷。”
端木玄搖了搖頭,說道:“你收下,和我收下,又有什麼不同?”
程婉忍不住又流下眼淚,說道:“人死為大。太後既然提前告訴侯爺了,定會體諒人倫之情的。”
端木玄輕輕一笑,慢慢說道:“父子之情,這世上誰真能割舍得掉?太後就是要我斷了這份情,堵住朝中悠悠眾口。”
程婉沉默一陣,說道:“侯爺為了朝廷,大義滅親。太後還不肯相信麼?”
端木玄擺了擺手,說道:“不是為了朝廷,隻是不想天下的黎民百姓,再受一次苦。他一心求死,想必最後也是明白了這一點。”
程婉長歎一聲,說道:“婉兒明白了。隻要侯爺心裏,還念著父子之情。他葬在哪裏,都不重要了。”慢慢站了起來,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