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北郊。
出了城門不過幾裏地,驛道旁有一排五間石頭房子,門口插了一麵酒旗。遠遠便聞到濃烈的酒香,還夾雜著陣陣喝酒喧嘩聲。
此處是一家有名的老店,父子兩代經營了多年。雖說沒有掛起招牌,可自釀的高粱酒,燉煮的大棒骨,早已是名聲在外。
雷天罡未成名前,一直在北邊闖蕩。有一日便是在這家店中,先喝了十壇高粱酒。出門後與人連鬥三場,三戰三勝。酒狂之名,從此響徹河朔。
傍晚時分,石頭房子裏早已亮起了燈火。
雷天罡換了身粗布短衣,在門外站了一會,才慢慢走了進去。
大堂裏人聲鼎沸。酒客們麵紅耳赤,自顧吃喝,一邊又大聲吆喝著各自的英雄事跡。誰也沒在意,一個白花胡須老頭子,孤零零在角落裏坐下。
江湖上,酒狂的傳說仍在。可數十年後故地重遊,卻再沒人認出他來。
雷天罡暗自感慨。或許自己真的老了,老得已經配不上他的那些傳說。如今這個時代,形形色色好漢們的事跡,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人們隻會記得那些最耀眼的,甚至連傳說背後的人,也早早忘得一幹二淨。
雷天罡要了三壇酒,一盆大棒骨,抱起一壇仰頭喝了大半。烈酒下肚,熱血上頭。雷天罡不覺精神一振,豪氣頓生,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就算天塌下來,也要一拳把它砸回去。
雷天罡放下酒壇。
對麵,剛好坐下一個黑袍人。頭上帶著鬥篷,看不清麵容。仿佛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絲毫沒引起酒客們的注意。
黑袍人先說道:“江湖傳言,數十年前雷公在此處狂飲一夜,出門後連殺十人,一舉名動天下。今日看來,隻怕是虛言。”
雷天罡也不答話,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又推過去一壇酒,直直地盯著黑袍人。
黑袍人拍開酒封,衝著酒壇深吸了口氣。隻見一道酒線從壇口飛出,徑直進入黑袍人嘴中。很快酒壇就空了,竟一滴也沒灑在外麵。
雷天罡大笑幾聲,點頭說道:“不錯,再來。”
黑袍人將空壇推到一邊,擺了擺手,說道:“算了罷,如今不比當年。”
雷天罡冷笑一聲,說道:“怎麼,地獄裏的鬼也怕老麼?”
黑袍人也不生氣,慢慢說道:“我是說,你已經老了,比不得數十年前的酒狂。”
雷天罡頗不服氣,接話說道:“一人十壇,喝光了再說。”
黑袍人忽然大笑出來,問道:“這就奇怪了。喝酒都不肯服老,為何偏要躲到關外去?”
雷天罡“嘿嘿”笑了笑,答道:“看如今這形勢,中原怕是又要起紛爭。我們兄弟打算去關外喝酒打獵,過幾年自在日子。”
黑袍人嗤笑幾聲,問道:“躲到關外去,就會有自在日子麼?”
雷天罡目光閃了閃,輕歎一聲,答道:“雷某闖蕩江湖數十年,早就倦了。大不了金盆洗手,不再過問江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