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個男子一直低著頭,沒有看過她任何一眼,反而是她,不停地在偷看人家。黑夜會讓人的膽子變大,她轉過頭去,仔細地注視,才發現他的氣質太過幹淨淡漠,舉止也安靜到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長的不是讓人驚豔的類型,卻很舒適幹淨,眉清目秀的五官恰到好處,如墨般漆黑幹淨的短發到了眉毛的邊緣,戴著黑色的鴨舌帽,低調而神秘。他微抬起頭,她才看到他似乎帶了一個口罩,隻露出一雙幹淨清幽的眼睛,像是罌粟,會勾引人。有那麼一秒,她的心被他勾了進去,忽然變得有些疼。他露出來的皮膚白皙清膩,在燈光下讓他看起來有種近乎病態的美,讓她不自覺地想起一句話,‘風景如畫,不及你眉眼半點風華。’
正發愣時,卻發現他也在看她,但她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波瀾不驚的眸光,好似無欲無求,清涼如水,仿佛什麼也不在乎,卻又涵蓋著一種她讀不懂的含義。他給她的感覺,他是孤寂的,因為他眼裏的世界看不到任何人。
此時,天空飄著小雪,他卻突然如墨般消失在黑夜。她回過頭去,一場空。隻能釋然地笑,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未必曾相識。也許他和她一樣,也是這個城市,找不到回家路的人吧!
一個人走在蘇州的長樂橋上,昏暗的路燈照著她的影子,好像整個世界都被拋棄了。
“喂,瀾歌。”她來到這座城市唯一交到的朋友。這座城市,大概記得她的隻剩下她了吧。
“歡歡,你真的不來我家過年了嗎?我爸爸媽媽都把你當幹女兒對待,比我還親呢。你不來,他們會不高興的。”瀾歌一如既往歡快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嗯,謝謝。新年快樂。”
蘇盡歡來這座充滿了濃墨書香,流傳著千古曆史痕跡的城市已經四年了。從她十八歲高考失敗,出外打拚以後,再也沒能回過家。不是不想回,而是已經沒有家了。
掛了電話後,再次徒步於大橋,手機裏單曲循環的歌嘎然而止,短信裏有條未讀。
“新年快樂,一年比一年快樂,一年比一年大紅,早日成大神。葉青天祝。”外加一個可愛的表情符。
蘇盡歡忍不住笑了,葉青天總是不遺餘力地逗笑她。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呢?
大概,時光忘記了歲月,歲月成就了時光。
在大城市裏麵想要生存下去,沒有學曆,沒有背景,舉步維艱。為了在這座城市尋找一處可以安歇的地方,蘇盡歡做過許多工作和兼職,各種各樣,人情冷暖她見過太多。直到現在,她成為網文界裏一個不溫不火的小神。
等她回過神後,難得開玩笑語氣的短信已經發送出,“青天,新年快樂,早日脫單呀”
“歡歡呀,你不知道我一直等著你把我脫離單身狗的深淵嗎?”
他的語氣永遠像是在開玩笑,半真半假,以他上市公司總裁的身份,所有女的都對他飛蛾撲火般蜂擁而上,而她蘇盡歡有自知之明。
她沒有再回什麼,因為不知道該再回些什麼。
手機裏的歌跳轉到《存在》響起,
多少人活著
卻好似分離
多少人笑著
卻滿含淚滴
誰知道我們
該去向何處
誰明白生命已淪為何物
是否找個理由繼續苟活
……
走到橋的盡頭,不過半刻鍾不到,蘇盡歡又看到了那個男子,他孤獨地坐在大橋底下的青石上,低著頭,應該是在聽江水拍打的聲音,安靜的跌入塵埃,周圍黑暗的環境成了他的陪襯,淒清孤落的風漸漸吹起。
畢竟是淩晨了,黑暗籠罩了城市的燈紅酒綠,她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卻發現這次他抬頭和她對視了一眼,對她揚著一個月牙弧度的淺笑,不輕不重,既不會讓人疏離,也不會讓人親近。
他好像在說著什麼,蘇盡歡沒有聽清,卻也沒有下去陪他吹海風的打算。
幸運的人沒什麼不同,但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同。
再好的,都會過去,再壞的,也會消失。
周圍鋪了一層雪景,黑衣男子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良久,才拿出一把簫吹了起來,曲聲歡快。
一千年,不長不短,阿歡,我終於是等到你了嗎?可這麼多年,你是否還記得我?記得那個不負蒼生,卻負了你的傅滄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