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寒柔維持著這一次不好輕易收回的麵色,好一會兒沒出聲。

受益於自己父親年少時的長遠為計,和即位之後族老的悉心嗬護,雪寒柔雖然年紀輕輕便站在了理論上權利的巔峰,卻還完整保有著少女的全副心思,所以會輕易被夜聆依撩的臉紅心跳——在明明知道這人雖有情卻不多情、無利不多為的情況下。

但與此同時她也保持著底線的清醒。她不大的年紀就從為族群而死的父親手中接受了族長之位,年少女兒之身,背著隨時可能滅族的壓力,拖帶著偌大一個邊緣種族,在這利益至上、表象和平而內裏盡是爾虞我詐的大陸上求生存,很早就已經看透了世事人情。她沒那麼容易被感情上的東西衝昏了頭腦的。

她從不拒絕自己親近夜聆依的心思,其中確實有私人的感情用事在裏麵,但更多的,是因為那一道先祖的預言,以及絕醫大人的脾性作風。

她始終認為——雖然並不敢輕易確信——絕醫大人非但是個可以將自己的感情把控得一絲不苟的,她同時還是個從不越他人的界線的。

她認識的絕醫大人:一方麵她從來不拒絕他人外放的感情,雖然她其實也從來不共情不實質接受……

而另一方麵,她又與身邊任何人,除了那一位,保持著遠超正常社交線的距離,從不肯踏入別人的世界半步。這大多數情況下是絕然的好事,和她接觸,無論親疏,哪怕她素習態度冷淡,都不會有哪一刻覺得不舒服。因此即便有時會被她無意之中展露出來的可怕一麵嚇到,卻也不肯就此放手退去。

這是雪寒柔一直的認為。

但夜聆依剛剛說出來的五個字,很明顯是打破了這於別人眼中她,是慣例的東西。

讓一個最不應該被推出來的侍女去試,雖然有修為低的人受影響最小這個前提在,但是在麵對那份強大的未知的時候,常識是修為低的人肯定應付不來,這個想法最終是誰提出來的?是雪寒柔本人或是大長老,都不是好解釋的。而無論是誰,這肯定都關乎雪族族內秘辛。

本是雪族族內的事——夜聆依既然不動聲色的問出來,對這一點肯定是清楚的。但是她還是問了,極具攻擊性,一定要雪寒柔把某些特意展示出了掩飾態度的東西,完完整整的說出來。

雪寒柔輕輕扣著牙關,盯著她恍惚間淡漠疏離起來的五官看了許久。

“那股力量保護著這山洞深處,卻並不絕對。它對外來者的排斥力度,似乎是與來人修為的高低緊密相關的。寒柔那侍女,幾乎沒有任何修煉資質,也沒有丁點兒修為傍身,所以隻是收到了象征性的一點阻力,並不費力就進去了。”

雪寒柔這再開口,言辭裏不由就被帶得也疏離起來了。

她這是全然的避重就輕,裝作感知不到彼此暗地裏的“波濤洶湧”,也聽不懂她明白放在話語裏露骨“暗示”,隻揪著最浮於表麵的一層,輕輕帶過。

不過她開口說的這一點,倒和之前她態度不變時一樣,都是十分的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