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溫明和顏氏的住所和長安的院子之間隔了一個小花園。
柳長安穿過小花園彎曲的石子路,停在黛色的拱門前仰頭看。石匾上刻著端正的“清潭院”三字,這是柳溫明的筆跡。長安記得,祖父柳晏常常感歎,說是父親的字和他的性格一樣,端正有餘,筆鋒太缺,筆意不足。
柳長安前一世很少在這裏呆,小時候是因為和母親不親近。後來有了柳微然,她喜歡跟在柳溫明身後爹爹長,爹爹短地叫,一副貼心女兒的樣子。
長安看著煩心,就更不願意來清潭院了。
記憶中最後一次來這裏,是在柳家被連根拔起之後,她跪在台階上苦苦哀求李耀,讓她來這裏見一見母親。而當她披頭散發地奔進來,看到的隻是母親冰冷的遺體……
“小姐,綠衣和翠羽已經到了。”青紋打斷了柳長安的思緒。
她往前張望,廊下兩個正蹦蹦跳跳的身影可不正是綠衣和翠羽。
柳長安走近了輕笑,“你們兩來得倒是快,隻是跳來跳去的像猴子一樣是做什麼?”
綠衣臉頰凍得通紅,雙手不停搓著耳朵:“奴婢剛才出來的太急,衣服穿的少了。翠羽這個急性子又拉著我一路跑過來。跑的時候不覺得,現下停了腳,隻覺得渾身發冷。小姐沒到,咱們又不敢先進去,所以隻好蹦來蹦去地取暖了。”
柳長安笑著把自己的手爐遞過去:“這麼說倒是我的不是了,你們快先暖暖,要是真的凍壞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綠衣接了過去和翠羽攏在一起捂手,一旁的青紋滿臉的不讚同。
過了回廊,顏氏的房門緊閉。柳長安攏了攏身上的鬥篷,青紋上前輕輕扣了扣門。
開門的是母親身旁的大丫頭瓏香,見到長安立在門口,她臉上驚訝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瓏香姐姐,小姐今日身子好點了,就想著來和夫人一起用飯。”綠衣跳出來笑嘻嘻地說道。
瓏香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長安讓進屋:“夫人昨晚歇的遲了,加之這兩日身子不爽利,如今正在內屋歇著呢,桂嬤嬤在裏頭陪著。小姐您稍坐,我這就進去通稟。”
柳長安攔住她:“不用了,別打擾母親,我在外間候著就成。”瓏香應了一聲,便徑自去準備茶點了。
許多年不曾再見到這間屋子了,它還是如長安記憶中的那樣樸素。
正對著門的隔斷上掛著已故的名家趙前栒的《醉臥積山圖》,是母親的陪嫁,也是父親最喜歡的一幅畫。
長安出嫁時,母親瞞著所有人,悄悄地把這幅畫放進了她的嫁妝之中。隻是後來為了填補璃王府的開支,她不得不忍痛賣掉了這幅畫。
窗邊一個白底青花的景窯大花瓶,裏頭插著幾支剛折下來不久的紅梅,散出幽幽的冷香。
轉進兩旁的耳門是一個小花廳。因著柳晏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且顏氏並無婆母,不需要晨昏定省。故而,平日裏柳溫明和顏氏大都在這裏用膳。
長安在花廳站定,青紋幫她除掉鬥篷,綠衣去給手爐添火,翠羽忙著將屋裏爐子的火撥得更旺一些。
“小姐,這是才做的梅花糕,您先將就吃點,墊一墊肚子。”瓏香端著茶盤進來,微微福身。
梅花糕是長安上輩子最愛吃的點心,拈了一小塊放進嘴裏,鬆軟香甜,入口即化。“真好吃。”她滿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