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了,我萬沒有想到,還會有再見到它的一天……”柳晏走到窗前坐下,兩手撐在膝上,臉上不複往日的威嚴與冷靜。
半晌,頹然地歎了口氣:“那孩子,就饒了她罷,咱們再照拂照拂……”
“父親,”柳溫明不讚同地皺起眉頭,急著開口道:“這對母女品行不端,心地更是不堪,怎能輕饒……”
柳晏抬眼看著他:“你從小就溫厚寬容,最不願意同旁人計較,便是有人得罪了你,你也是能忍就忍……今日倒是很不同……”說著輕輕笑起來:“是為了善水嗎?”
柳溫明低聲道:“這朝中一雙雙眼睛在盯著我們柳家,我雖不能完全看透,但也知道,今次這對母女,絕非是偶然。若不送官揪辦,怎麼能敲山震虎?”頓了一下又道:“父親,旁人不知道,您卻是知道的。善水當年為了我,吃了多少苦,任何傷害她的人和事,我都不願放過。”
他這句話聲音不大,但語氣卻很堅定。
柳晏疲憊的臉上泛出一絲光彩:“既然你保護她的念頭這樣堅定,那就該拚盡全力才是。何況如今你尚有一兒一女,都需要你的庇佑……”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黑色葫蘆,幾次欲言又止,終是揮了揮手:“你先回去罷,此事,我自有定奪。”
柳溫明猶豫了片刻,終究沒再開口,默默走了出去。
胡文回來的時候,已是月上枝頭。書齋的門半掩著,裏頭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兒動靜。
他輕手輕腳推門進去。隻見到柳晏在月光中朦朧的身影,像一尊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老太爺。“胡文輕聲道:“封夫人與封小姐已經安頓好了。”
柳晏“嗯”了一聲,便不再開口。
胡文等了片刻,正要躬身退出去,柳晏卻說話了。
“胡文,你跟著我多少年了……。”
“從老太爺初登官場至今,已有三十餘年了。”
“已經這麼久了嗎?”柳晏低聲道:“我記得。當初你來跟隨我的時候。我應承過你,至多不過二十年,就還這天下一個太平盛世。讓你安享餘年……。”
“壯士死知己,從您救下小人之日起,小人便立下誓言,願意終身追隨。”胡文平靜地道。
“你是一柄鋒利的刀。如今卻隻能在這柳府裏麵當個不管事的管家……”柳晏苦笑一聲:“你還記得你的舊主人嗎?”
胡文聽到這句話,心中一驚。猛地抬頭。
柳晏摩挲著手裏的葫蘆,繼續道:“今日那對母女,身上帶著當初我親手刻下的葫蘆。”
“老太爺……”
“胡文啊,隻怕如今這片刻的安寧也快沒有了。隻是不知道。你這柄快刀,還有沒有當初的鋒利?倘若刀已生鏽,我就為你尋個地方安度晚年。”柳晏說的雖是問句。語氣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疑惑,似乎知道胡文將會怎樣回答一般。
胡文沉默片刻。笑了起來:“小人等著快刀出鞘的那天已經等了十餘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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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並不知道書齋之中又發生了什麼,隻是心中的疑慮一點一點的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