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乾宮外,距叛軍殺入的蒼寰殿,僅有三牆之隔。
三重門外的打鬥聲穿透宮牆湧來,隨漫卷的寒風吵嚷的人心惶惶。
雪消血濃,宮門上接二連三傳來的沉重悶響,僅聽著,便讓人覺得身體鈍痛。
不難想象這門外的戰鬥有多慘烈,也不難想象明日清早朝陽灑輝時推開宮門會看到何種場景:定是腥血黑紅一地,殘肢零散堆山,肉糜粘染宮牆。
遊風逸眼底露出些許譏誚——這麼著急的要來取自己的命,不自量力!
不動聲色的望了一眼西斜上方的伏兵,遊風逸冷哼一聲,翻身上馬。
宮門一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鳩羽色的紗影,在如水月色中輕如鴻雁,展臂伸腿柔美如同水中旖旎的珊瑚,出劍的角度卻異常狠辣辛烈,正是步思南親手培養的離魂殺手。
上次一戰中,離魂二十四衛僅剩一半,此刻正帶領著座下殺手打著頭陣奮起拚殺,皇城守軍不堪匹敵節節敗退,被這一眾訓練有素的女子打的狼狽竄逃。
“真是難看,這就是遊擎蒼培養的禁衛軍,廢物都不如。”遊風逸看著腳下成河的鮮血,淡漠的眯起了眼。
“主上,動手嗎?”
“等等。”遊風逸說著,視線開始在亂戰的人群中尋找那一抹亮黃。
倏然,上空傳來“嗡”的一陣轟響,宛若雪山崩塌般炸的人頭皮發麻。
暴箭如潑雨,瘋狂而淩亂的潮湧射來,化成席卷一切的狂潮,肆虐著鬼泣般呼嘯直命遊風逸射去。
他身邊的水和月神情一凜,鏘然出劍便舞成兩道光牆,光牆內心的遊風逸負手而立穩如泰山,麵色分毫未改,仍舊保持著方才的姿勢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前方。
流光若水般的劍影看似柔情實卻堅不可摧,漫天箭矢聲勢淩厲的刺來,卻在撞上光牆時陡然失力直直墜下。
第一波箭氣散去,水月收劍站回遊風逸身側,後者淡淡說道:“輪舞練得不錯,可以朝下一層精進了。”
“多謝主上!”
“嗯。”遊風逸還準備再說些什麼,誰料視線裏突然出現一抹黃影,瞬間奪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麵色一鬆,便快步往下走去,絲毫不顧下方混戰一團血流一河。
步思南一劍割裂一個士兵的咽喉,正準備取下一個人的性命,卻突然感覺到一道炙熱的視線凝聚在自己後背,心中微惶,轉身一看果然正對上遊風逸灼人的雙眼。
不似血衣般詭亮鋒利如同鷹鷲,也不似平常的遊風逸般精明內斂如同狸貓,而是孩童般的揚著眉梢,雙目迸射出單純的快樂,看的步思南驀地一怔,竟挪不開目光。
“小南。”遊風逸停在步思南前方五米開外,隔著幾對糾殺的血肉橫飛的士兵,笑著輕輕喚了一聲。
步思南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隻寬厚柔軟的手握住,柔柔的一捏,雖有些窒息般的痛楚,但更多的卻是真實的溫暖。
“小南,過來,到我身邊來。”遊風逸眉眼彎彎,聲線誘哄,笑的溫柔又儒雅,“呆在我身邊,永遠。”
步思南沒有見過這樣的遊風逸,此刻的他卸下了所有原本的陰戾和執鶩,僅剩下眼中的一汪溫柔。那神情如初陽暖輝如山澗清泉如三月柔風如碧空淡雲,看的步思南忘了呼吸忘了話語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忘了自己使命何為,忘了自己本該在看到遊風逸的第一時間,將他引到商定的地點。
突然,遊風逸麵色一寒,抬手擲出一隻短匕,步思南一怔,下一秒臉上便濺上一道灼燙的腥血。
眼角餘光一掃,一個舉著長矛欲要偷襲自己的皇城禁軍被遊風逸一記飛刃洞穿眉心,瞪著不甘詫惑的眼睛,徐徐跌落馬背。
她怔惑間,遊風逸已經策馬靠近,馬韁一勒倏然一個回轉將她護在身後,柔聲道:“要小心,刀劍無眼。”
步思南看著他毫不設防朝向自己的背影,竟無力舉起手中長劍。良久,她突然一夾馬腹電射一般飛奔而出,遊風逸愕然回頭,隻看到輪月之下那一抹漸行漸淡的黃色倩影。
“步思南!”他一聲暴嗬,揚鞭追去。
追過轉角,看到的卻是麵沉如水的遊風若。
“三哥,別來無恙。”
遊風逸譏誚的一挑眉:“誠如四弟所見。”
“三哥,江山在握,為何你卻棄之不顧?”
“這天下是朕的,朕如何處理,與你何幹?”
“看來三哥並不打算對我西淩山河負責,那我便隻好將它奪回來。”遊風若說著便禦劍而出,飛電般刺向遊風逸。眼神在月夜裏亮的像是揉碎星芒
後者冷然一笑:“別說得這麼冠冕堂皇,遊風若,這江山是你們父子欠朕的!”
“鏗——”
兩柄劍劍不遺餘力的碰擊,撞出一片飛濺的火星。
兩人均被對方震退數步,遊風逸順勢一拍馬背飛躍而起,禦劍乘風,掃起地麵上的碎雪凝成成千上萬尖利的細針,一根根閃著詭亮的寒光,織疊成一張密匝無隙的網,鋪天蓋地的呼嘯著,咻咻直逼遊風若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