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淩史書記載,南晴一年,夜,帝暴斃於坤乾殿。
次日,傾朝嘩然,西淩上下陷入一片慌亂之中。
兩日後,失蹤數月的前太子遊風若突攜先帝遺詔歸國繼承大統,改國號為懷逸,拯救西淩於禍亂之中。
對外,新帝稱兄長突染痢疾,暴病身亡。
然宮中卻流傳出另一個版本:前帝暴斃當夜,宮城之中驚現昭笛鬼兵,數百暗夜之魅在一黑衣女子的率領下大破防守空虛的皇宮,一路自廣華門殺入坤乾殿,於殿前石階上與前帝生死相搏,終奪得玉璽而歸。
很久很久之後,當一個傾城絕色的女子身著華貴的凰袍,雍容傲坐於金鑾殿上睥睨天下,身姿被身後“正大光明”四個燙金大字映照的威嚴莊重的時候,一個由宮城守衛升為禁軍統領的將士在目睹聖顏的一瞬間僵直了脊背:隻一眼,他便認出了龍椅上英姿颯爽的女帝,正是當年闖宮奪璽之人。
****
原野之上霞光絢爛,天幕低的好似觸手可及。
早春的風低低的吹來,撩起策馬長奔的旅人一頭飛揚的青絲,空曠的天地間那一人一馬行跡匆匆,彩霞織錦披灑在她的身上,一襲紫衣更顯得絢爛無比。
雖然滿身的風塵仆仆,卻無礙其灼灼光華,像是一筆點在新裁宣紙上逶迤遊走的紫墨,隻一眼,就能準確的捕捉到女子纖柔曼妙的身姿。
步微暖與遊風若分開之後,循著“慕容”這個姓氏,決定先去一趟南洛。
暮色四合,明月似乎也跑的累了,腳下時不時的一頓一頓,不住的打著響鼻。
遠遠地看到前方似乎有一處村落,步微暖有些心疼的俯下身去摸了摸它頸後濃密的鬃毛,柔聲道:“累了就歇歇吧,我們今晚在這裏過夜。”
進了村子之後感覺周圍意外的冷清,轉了幾圈才發現這裏不過是一個廢村。不過大概是曾幾何時收留過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的百姓,許多房子裏的擺設雖然浮灰堆積,卻算得上是一應俱全。
步微暖拴好馬剛想進去,懷裏的桃仁兒忽然像如臨大敵一般猛的弓身而起,雪白的長毛一根根的豎起,嘴裏發出嗚嗚的警告聲。
步微暖一驚,順著雪狐貓憤怒的視線回頭看去,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她困惑的邊回頭邊問道:“桃仁兒,你丫又抽什麼風,你...”話還沒說完突然覺得視線裏出現了一抹黑色,她本能的飛速後退,同時嗆然出劍直刺前方,沉聲怒問道:“誰——!”
“叮”的一聲,鳶翼被一道黑色的劍影輕鬆彈開,步微暖隻覺得眼睛一花,連帶著手中的長劍,她整個人都被一股強勢卻明顯留著餘地的猛勁推出了數步遠。
在她踉蹌後退的同時,邵煊讓人不寒而栗的聲音傳了來:“幾日不見,步姑娘竟如此熱情,可真叫寡人受寵若驚。”
步微暖穩住身子之後蹙眉抬頭看去,卻詫異的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隻有邵煊一個人。
不可能!方才彈開自己的那股力,決計不會是出自邵煊之手。可那又是誰?速度快的讓自己連一片衣裾都看不到的人,究竟該有多恐怖?!
“你怎麼會在這裏?”
邵煊涼涼的笑了笑:“寡人突然覺得,陪步小姐尋人,也是妙事一樁。”
“監視我?”
“步小姐多慮了,寡人隻是不放心小姐孤身一人,一旦遭遇險境,身邊連個求助的人都沒有,多危險。”邵煊說著走近了兩步,“所以由寡人來陪著小姐去南洛,如何?”
步微暖一驚,一句“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南洛”剛想問出來,看到邵煊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時,便自然而然的又咽了回去:問又有什麼用?這樣的人,你問了他就會如實告訴你嗎?何必白費口舌。
於是,她越過邵煊往房間裏走去,邊走邊說:“隨陛下的意,今天天色已晚,明日再啟程。”直接用行動告訴他姑娘我今天哪兒也不去,你自己該幹嘛幹嘛吧。
邵煊似笑非笑的看著步微暖走進房間關上門,半晌對著空氣問了句:“無鹽,覺得如何?”
身後的樹影晃了晃,無鹽幹澀的聲音傳來:“陛下好眼力,是她不錯。”
當邵煊悄無聲息走進來的時候,步微暖剛拭了拭床上的灰塵倚身坐下。她正滿腦子想著方才的邵煊到底是怎麼回事,分明前一秒鍾還不見人影,轉頭的功夫便出現在了眼前,簡直就像是幽靈。
幽靈...想起有關於昭笛的種種傳說,步微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雖然早就接受過高等教育對唯物主義堅信不疑,但這一世裏經曆的奇奇怪怪的事情讓她不得不懷疑,這世上是否真的有鬼神之物。
切,自己還不都穿越個屁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荒誕...
如是想著,步微暖撇撇嘴一抬頭,正好撞進邵煊黑的像是子夜的深井一般的眼裏,她大驚,張口欲嗬,卻突然覺得眉心撕裂的燙痛起來,緊接著,渾身的血管都開始突突的暴跳,大有衝破束縛爆體而出之態。
痛!
步微暖背著突如其來的劇痛折磨的滾倒在地,抱著雙臂蜷成一團,像是置身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之中,皮膚被一寸寸的燒焦化灰飄散,呼吸困難,眼前漆黑一片。她無法控製的劇烈顫抖著,心中滿是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