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微暖絢爛的紅衣在茫茫雪原裏開的妖冶而美麗,以地為紙,以己為筆,飄移騰挪,用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雪地裏舞出一朵盛放的紅蓮。
沈卿澂的笛聲仍舊溫婉悠長,回蕩在浩瀚的天地之間,撩撥著聽者的心弦。
遊風若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想要看清腳下女子的容貌,卻在挪到懸崖邊上的時候突然想起西陵南嶺地牢裏步微暖曾經說過的那句話,突然間就再也邁不開腳。
——“你想象一下,那支舞若是換到千裏蒼茫的雪原上去跳,會不會更有意境?”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純白中的那一點明亮的紅,看著那朵蓮花漸漸成型,看著女子姿態輕盈的點出最後一筆,雙唇顫抖不已:“五兒...五兒...五兒!”
他猛的向前奔去,似乎想要在步微暖一舞結束之前抓住她,卻不料一腳踏空,從高高的懸崖上直墜落下。
耳邊是凜冽冰冷的山風,眼前人正一點點的消失,他徒勞的伸手虛虛一握,而後便重重的滾進了雪堆裏。
步微暖點出最後一筆蓮心,恰好沈卿澂的笛音也收了尾,她笑吟吟的轉身飄回他麵前,轉了個圈問道:“沈大哥,漂亮嗎,是不是跟你畫上的人很像?”
呼呼——
一陣風撩原而過,在步微暖和沈卿澂之間掀起一層淡淡的雪霧,她透過薄薄的白霧看到沈卿澂眼睛的時候突然怔住,旋即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自己問的這是什麼蠢問題?!沈卿澂看不到啊!
“沈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
“沒關係,”相較於步微暖的手足無措,沈卿澂倒顯得不甚在意,他伸手準確的彈向她的額頭,“慌什麼呢?”
“唔...”步微暖頓了頓,偷偷抬眼看了看沈卿澂盈盈的紫眸,試探著問道,“沈大哥,你真的...一點也看不到?”
“恩。”
“一點點也看不到?”
“恩。”
“唔...”步微暖有些泄氣的嘟了嘟嘴,喃喃道,“明明都能起死回生的,醫術那麼厲害,為什麼醫不好自己的眼睛...”
沈卿澂笑了笑,道:“醫者難自醫。”
他說話時,神情裏有著難以掩蓋的落寞和無可奈何,步微暖似懂非懂的看著他,等著他解釋,誰料半晌,沈卿澂突然又笑著微微搖了搖頭,伸手拉過她便往山下走去:“走吧,再不回去,小九和冰漣就要去敵營裏找我們了。”
“...”步微暖想問他為什麼會露出那種神情,卻最終攥了攥手,沒有問出口:沈大哥,你還有事情,瞞著我吧...
兩人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雪原上,不遠處的遊風若便猛然驚醒過來,他撐著像是骨頭全碎了的身子艱難的坐起來,往方才起舞的方向看去,卻已經不見了舞者的蹤影,隻留下雪地上一朵妖嬈的紅蓮綻放的如火如荼。
“五兒...當真是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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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西淩軍再次準備攻城,在城門外叫陣的仍舊是大刀蘇沈和陳靈駒,蘇辰則被換成了一個沉穩的中年男子,手裏不時的把玩著一隻手掌大小的玉算盤。
步微暖目光沉沉的看著來人,半晌,突然轉身往下走去:“本尊親自去迎。”
“姐姐!”小九一把拉住她,“我來就好,我...”
“小九,原地待命!”步微暖語氣不容置喙,邊說邊拿開她的手。
“姐姐!”小九再次追上來,“我...”
步微暖看了一眼左右,兩側的侍衛立刻上前強行將小九拉開,步微暖回頭看著她說道:“既然受了傷,就好好養著,每次都讓你一個人去迎敵,可不讓人笑話我雲煙麾下無人?!”
小九臉色一變,垂眸喃喃道:“姐姐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果然受傷了?”步微暖毫不意外的點了點頭,“我想也是,昨天那兩個人看起來一個比一個難對付,你以一敵二,怎能不受傷。不過倒是隱藏的挺好,差點瞞過了我。”
小九立刻意識到自己被誆了話:“姐姐,你!”
步微暖卻不再多說,隻是對著上官曦交代了一句“照顧好她”,便帶著冰漣一同開了城門。
明月狂奔而出,步微暖傲然坐在馬上,神情睥睨不屑,微微仰著下頷迷眼看著對方為首三人,傲慢的說道:“世一個一個來,還是像昨天一樣,一起來?”
三人在看到步微暖出現的瞬間齊齊驚呆,中間那人手裏動作一頓,險些將算盤捏碎,他微微上前一步,蹙眉問道:“慕容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步微暖一愣,危險的看著他:“你是誰?為何人的本尊?!”
“西淩南嶺玄武村,”算盤男沉聲道,“周謹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