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在他蒼白的臉色裏顯然沒有說服力,步微暖聞言也不再多說,便動手為他上起了藥。
隨身帶著的沈熙洛特質的金瘡藥早就用完了,如今隻有這澗外莊裏現成的粗糙藥粉,想也想也猜得到這些鹽巴一樣的東西灑在傷口上該有多疼。
步微暖於心不忍的輕輕抖著藥瓶,尹君休卻含笑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半晌,當她塗完一處傷口正要包上繃帶,一抬眸卻對上了尹君休笑意盎然的眼睛,呼吸一亂,步微暖想也不想的抓起手邊的紗布猛拍了上去,尹君休立刻彎腰吃痛的一哼,她隨之意識到自己下手重了,慌忙鬆開了手。可誰料剛剛放手,紗布便搖搖欲墜,步微暖一著急,又一次重重的拍了上去...
“...雲姑娘...你這是要殺了我麼...”尹君休完全被她的手忙腳亂給打敗了,又痛又好笑的看著她調侃道,眼睛裏亮晶晶的滿是寵溺。
“本尊...本尊...”步微暖說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感受,看著尹君休分明痛不可耐卻極力隱忍還勉強笑著的神情,她隻覺得心疼的舌頭都在打結,頂著一張擔驚受怕的臉手足無措的已經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來了。
尹君休忍著痛抬手想要幫她擦拭,後者卻在那隻袖子快到眼前的時候霍的一聲站起來,轉身拿起藥碗遞過去,再開口時已經用冰涼的語氣將方才的驚慌統統收斂了起來:“涼了,可以喝了。”
尹君休的眼神微微蕩了蕩,欲言又止的接過了藥碗,一口氣飲下之後,皺著眉頭使勁聞了幾下,問向步微暖:“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步微暖困惑的嗅了嗅,讚同道:“好像是什麼東西燒著了...”
“...”尹君休探頭往步微暖身後看了眼,立刻驚得瞪圓了眼睛,抬手便把她拉了過來,“著火了啊,衣服,衣服!”
步微暖隨之回頭一看,呀的一聲叫便一把扯掉了外衣。身後煎藥的爐子不知何時被撞的傾斜著,爐裏的火炭掉出來燒著了木頭凳子,凳子上的火星又跳到了步微暖的裙角,窗外春風一吹,火勢立刻呼呼地蔓延了起來。
“愣著幹嘛,走啊!”步微暖抓起尹君休就往外跑,連拖帶拽的把人弄到外麵之後,自己卻一跺腳停了下來,“我的湯!”
說完恨恨的一咬牙,轉身就往火裏跑。
“哎,你幹嘛!”尹君休一把抓住她,因為瘋的原因,本就堆滿了柴火的廚房裏火勢熊熊猛烈,步微暖這時候跑進去不燒死也難免會被燙傷。
“可是我的湯...”
“都什麼時候了還管那些!”
“不行!你不知道我為了抓那隻野鴨花了多少功夫!”
“那也犯不著為了一隻鴨子送了命啊!”
“不行!裏麵還放了沈大哥留給我的補藥,那是救你命的!”
“...”尹君休聽到這最後一句突然愣了一下,不留意手上的力度一鬆,步微暖便趁機掙脫出去,撲進了火焰裏。
尹君休神情焦灼的在外麵等著,半晌,步微暖才抱著一個鍋子咳著跑了出來,臉上被煙熏的灰黑,晃晃悠悠的停到尹君休麵前雙臂一伸寶貝一樣的遞上手裏的東西:“給,你的,都喝光傷就好了。”
尹君休看著她的臉,想笑又不敢笑的抿著唇接過鍋子,強作鎮定的點了點頭,剛想說“一定喝的一滴不剩”,步微暖便眼前一黑,歪到了他身上。
呼吸還很穩,顯然是被熏的缺了氧。
尹君休鬆了口氣,齜牙咧嘴的把步微暖從自己的傷口上挪了挪,低頭寵溺又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撩了撩鬢邊的發勾在她耳後,輕輕的說了句:“你這丫頭,什麼時候才能長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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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微暖再一次醒過來是被一股濃鬱的香味勾醒的,她坐起來揉了揉腦袋,一側首便看到桌子上放著的湯盅。
“醒了?”尹君休笑吟吟的聲音傳來,“睡飽了?”
“...關你什麼事...”步微暖訕訕的咧了咧嘴,“你在本尊房間裏做什麼?”
“非也非也,明明是我的房間。”
步微暖四下看了看,確實不是自己的屋子,她一驚,這才想起來自己是被煙熏暈過去了,當下便更加羞憤的低下了頭,聲音細如蚊蠅:“那我回我房間去...”
“睡了一下午,不餓嗎?”尹君休權當沒有聽到,端著湯盅走了過來,“你自己煲的湯,要不要嚐嚐?”
“我煲的?”步微暖疑惑的看了他手中的瓷器一眼,明顯不相信,“這麼香?”
“味道是很好,不要來點嗎?這是最後的熱食了,過了今天,明天就要吃冷的了。”
步微暖接過來,邊喝邊問道:“為什麼?”
“明日寒食,禁煙食冷。”
步微暖一怔:“這麼快就要清明了?”
“恩,已經要夏了...”
次日,重傷在身卻死活不肯臥床靜養的尹君休拖著步微暖出了門,雖是祭祀的日子,澗外莊裏卻異常的熱鬧,大街小巷裏人來人往,尹君休則像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孩子,跟著人群到處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