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紅色的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樣式有些古舊,然而卻被保存的完好無損,精細的做工,繁複的花樣,耀眼的鑲飾,無一不在訴說著衣裙的貴重。縷金挑線靈巧的在衣料上跳躍,繡出一隻展翅翱翔的鳳凰,栩栩如生到連那淩厲的眼神都如同活物一般。
與其說這是喜服,步微暖更願意相信它是南洛神族的鳳袍!
因為在看到這衣服的一瞬間,她腦中出現的不是旁人,正是傲立與熊熊大火之中麵容冷峻的慕容挽晴!
感覺到她的呼吸時緊時緩,沈卿澂輕輕的蹙了蹙眉,問道:“怎麼了,煙兒不喜歡?”
“沒有...”步微暖這才回過神來,情不自禁的伸手碰了碰那如同血染一般紅的紮眼醒目的裙子,問道,“沈大哥,這喜服,從何而來?”
沈卿澂柔柔的笑了笑,低頭看著手中的衣裙,眼神溫柔的像是在看著相愛多年的戀人:“是父親給我的,說是與母親一見傾情的時候母親穿著的,上麵留著神沐之力。”
“神沐?”步微暖更加驚奇了,“神沐不是南洛聖女才有的能力?沈大哥你不是千鶴世子嗎?”
沈卿澂又笑,簡單的解釋了一句:“這件衣服的主人是南洛人,至於我的身份到底如何,往後會慢慢告訴你的。”
步微暖想了想,還是將心裏的疑惑壓了下去,點點頭應了一聲。
“我幫你梳頭吧。”
“誒?”步微暖又是一愣,旋即突然想到今天是她和沈卿澂大喜之日,當下便麵紅耳赤的往回縮了縮,“沈大哥不是應該在禮堂等著嗎,怎麼一大早反倒跑到我房裏來了...”
沈卿澂幾乎可以想得到她雙頰緋紅的嬌羞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行軍途中哪有那麼多忌諱,人手不夠我自然要親自出馬,來,娘子,為夫替你更衣。”
步微暖臉一燙,呼吸都熱了幾分,險些把臉埋在了被子底下:“誰...誰是你娘子...”
“過了今日便是了。”沈卿澂說著,溫柔卻又霸道的將人從床上拖起來,不由分說的套上了紅裙,而後摁在梳妝台前,拿起了梳子。
步微暖看著他嫻熟的動作不禁訝異:“沈大哥,你當真是什麼都會。”
沈卿澂站在她身後,一下又一下溫柔的梳理著她濃密的長發,紫眸中的薄霧比以往濃稠了幾分,低垂的眉眼裏寫滿了毫不掩蓋的深情,就像是化不開的墨,眷戀的纏繞在步微暖的發間,竟是比那三千青絲還要撩人心弦:“煙兒,你的發很美,是墨色嗎。”
步微暖點了點頭,有些惋惜的看著鏡中他靈活的雙手蝴蝶般的翻飛在自己的黑發之間,挽出一個漂亮的發髻,最後謝謝插進去一支華麗的步搖,不由的眼神暗了暗:“沈大哥,我換紅妝隻是為你,既然你看不到,又何必如此勞心費神...”
“非也,不管我看不看得到,我的煙兒都定要是這世上最美的新娘,”沈卿澂邊笑著邊俯身拿起黛筆,一手撫上步微暖的眉,仔仔細細的描了起來,“煙兒的眉眼是我見過最美的,我真怕繪不好這天工般的眉。”
步微暖微惑,脫口問出:“沈大哥...見過的?”
沈卿澂心中一咯噔,手上動作卻絲毫未受影響,細細的畫完步微暖的眉,又為她塗上唇紅,打上胭脂...
事無巨細的做完一切之後,步微暖看著鏡中那個傾城絕色的女子,幾乎快要認不出那是自己。
她有些愣怔的站起身來,平舉伸開雙臂,緩緩的在鏡前轉了一周,於鏡中人視線糾纏的瞬間,腦中又是慕容挽晴的身影一閃而過。
而沈卿澂則站在她身後一步之遙的距離,微微頷首望著她,步微暖從鏡中看他,他身上的紅衣沒有自己的紅的鮮豔,原本筆直如鬆的脊梁也似乎故意的彎了些許,看著自己的眼神微垂,不知為何,她竟有種被臣服的濃烈感受。
“沈大哥...”
“該走了...”
沉默片刻,她和沈卿澂同時開了口,她一頓,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點點頭道:“走吧。”
沈卿澂笑的滿足,伸手拉過她,一步步慢而堅定的走了出去。
早就聚集在房外的百姓,在看到那一抹紅的時候齊齊歡呼了起來,那一身颯爽英姿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帶給了他們安定的巾幗女將,雲煙!
步微暖發自內心的勾起了唇角,而後在沈卿澂的相扶下,翻身騎上了白馬。
沒有八抬大轎,沒有媒妁之言,沒有嫁衣蓋頭,隻有心心相係的兩人兩馬,踏著眾人擁戴的歡呼,踏著延展向遠方的紅毯,踏著前路未知的征程,義無反顧的往前走去。
步微暖看著眼前一張張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的臉,沒來由的有些困惑,她分明是歡喜的,是喜歡沈卿澂的,是甘願餘生與他攜手共度的,可為何此刻心中空成了這般虛妄之境,酸澀的怎麼也壓製不住上湧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