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微暖當即如遭雷擊,愣怔的看著沈卿澂,後者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嚴肅,神情裏連一絲笑意都沒有,與此同時,又是一陣酸氣上翻,她控製不住的第三次探出身子發嘔,同時將心沉到了穀底。
她有些無措的撫上自己仍舊平坦的小腹,一雙秀眉緊緊的蹙了起來:大仇未報,塵事纏身,這孩子...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
簾外的雨依舊淅瀝,綿綿密密的拉扯著,纏成細長的線一圈圈的繞上咽喉,連帶著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她垂了垂眸,看著屋簷下一層層蕩開漣漪的水窪,一個念頭剛剛浮起,便感覺到抓著自己手腕的手猛地一緊,緊接著,沈卿澂慍怒的聲音便衝進了耳中:“煙兒,這是你的孩子,你想殺了他?!”
“我沒有!”步微暖連忙搖頭,同時將“墮胎”二字死死的咽了回去。
沈卿澂聞言麵色稍緩,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稍稍用力,把人帶到了自己懷裏,一下下溫柔的梳理著她的長發,道:“煙兒,你什麼也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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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幾處淒涼,屋簷外熟睡的月光有些暗淡的灑在隨夜風搖晃的燈籠上,點出一層層血紅氤氳的滄桑之感,暮春時分夜色微涼,連下幾日的雨為步微暖此時說不清是喜是憂的心情平添了幾分蒼涼。
房外原本吵嚷的小街此刻安靜異常,連一星半點的聲響都沒有,步微暖百無聊賴的坐在房中,沉默的看著麵前那一碗已經放涼了的補藥,在喝與不喝之間猶豫了又猶豫。
若說之前她還能相信沈卿澂所說的這不過是一碗補血滋養的藥,可現在不用他多說,她也能想得到麵前這碗必定是安胎的藥。
步微暖視線掠過藥碗,掃向不遠處裝酸梅的盒子,又瞟向床前點著的沈卿澂特調的安神香,最終停在自己的小腹上,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你為何要這個時候來呢?又為何要找上我...
從得知自己有孕的消息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天了,沈卿澂坦言她先前與無鹽公子的那一戰傷了身子,胎氣十分不穩,於是說什麼也不肯讓她過問一丁點的公事,甚至連她手上的兵符都要了過去,和上官曦全權代理了她這個主帥的職責,並承諾定會找機會讓她親自送步熙洋去蔚錦嵐身邊。
步微暖拗不過他,隻得老老實實的呆在房中靜養。
沈卿澂那日之後便開始瘋狂的忙了起來,既要為她的身子操心,又要為戰事戰略費神,恨不得一個人分成兩個,一天能有四十八個小時。雖然她的藥還是他煎好送來,但卻不像之前那般吹涼看著她飲下,而是擱下交代一句後便匆匆離開。
新婚燕爾,步微暖一連三天的獨守空房,沈卿澂並非故意疏忽她她自然是知道的,但她不安的是自己每每問起時,他卻隻是眼神閃爍的敷衍著“無甚大事”,沉穩如同沈卿澂,那焦灼卻分明都寫在了臉上,又怎麼會是無甚大事?
“桃仁兒,你說我該怎麼辦?”步微暖有一下沒一下的理著懷裏雪狐貓的長毛,喃喃的問道。
貓兒沒精打采的咕嚕了兩聲,算是做了回應,接著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步微暖敲了敲它的頭:“小懶貓,到底是你懷孕還是我懷孕?怎麼比我還能睡...”
自從上次火困孤雲城,她借著兩隻雪狐貓之力破了沈卿澂的火牆之後,桃仁兒便一直都是神情頹靡不振,整日裏懶洋洋的,連最愛粘的肉桂也不去纏了。
想起肉桂,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來尹君休,三日前涼亭一別,他好像是動怒離開了帥府,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讓小九留意了許久卻連一絲消息也沒有。
那樣的身子,若是那般喝下去,怎麼得了...步微暖想著,眉間便擠出了一個重重的川字。
“姐姐?”
脆生生的一聲輕喚,喊得步微暖一怔,她收回神來一轉頭,便看到從窗戶翻進來的鬼鬼祟祟的穿著男裝的小九,不由愣了愣:“有門不走?”
小九吐了吐舌頭,鬼靈精怪的四下看了看,輕聲問道:“沈先生不在吧?”
“恩,他在前廳和上官曦議事。”
“太好了!”小九刷的一下就變了臉,嘴角揚的高高的拍著手道,“姐姐現在忙嗎?”
步微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不忙,倒是你,這個時辰了鬼鬼祟祟的從窗戶翻進來做什麼?”
“姐姐不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小九驚訝了。
步微暖困惑:“什麼日子?”
“五月五,一年一度最繁華的夜市啊!”小九想看外星人一樣看著步微暖,“姐姐你不要告訴我長這麼大一次都沒去過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