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新帝(1 / 2)

初雨綻晴,淡雲溫柔如絮。

春末午後的日光,暖而不燥,斜斜的打下,斑駁灑在亭上,亭外池水漾漾,遠遠看去就像一朵籠著恩寵開的婉轉的春花。

亭中男子執筆而立,側對著她,著一身柔黃色的長袍,腰背挺拔,衣裾隨偶起的清風蕩著輕緩的幅度,整個人以一副與世無爭的姿態恣意的站著,間或蹙眉輕思,而後下筆如流,幾個龍飛鳳舞間宣紙上便是一句墨寶鮮豔。

而執筆的人落下最後一筆之後,便似陷入回憶之中,出神的看著桌上的句子。

步微暖不忍打破這如畫般的平靜,刻意放緩了腳步走過去。

若她有心相瞞,一般習武之人都難聽出聲音,更別說邵煊根本不懂武功,步微暖走進亭中偷偷探頭看了一眼。邵煊的身子擋住了中間的一段,她隻看到了前後的兩句。

——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念舊時人遠,煙鎖重樓。

——唯有亭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步微暖猛地想起林想蓉,呼吸一滯,邵煊立刻受驚般的轉過身來。匆忙一眼對視,步微暖毫不意外的從他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懷戀,而後便更加確定他詩句裏緬懷的正是林想蓉。

邵煊飛快的收起眼中的悲傷,不動聲色將宣紙翻下,微惑的看著眼前這個明豔的女子問道:“你是?”

遊風若適時的上前一步將步微暖擋在斜後側,笑容得體道:“西淩遊風若,久仰邵帝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邵煊了然的點了點頭,恢複了無害淺笑,擱下筆招人收拾了桌子呈上了茶水:“是我失禮了,沒有注意到時間,怠慢了貴客,還望西淩帝莫要怪罪。”

“陛下客氣,叫我遊風若便可,”遊風若端起茶杯隔空一點,“倒是我們突然造訪多有打擾。”

“邵煊,”邵帝也隔空舉了舉杯,微微頷首飲了一口,便不再兜圈子,“二位此番前來,可是有什麼事嗎?據我所知,遊兄並不是從西淩而來?”

遊風若剛準備開口,步微暖便搶先直奔主題:“我們從碧鱗來,為的是尋陛下相助。”

“哦?”邵煊笑著揚了揚眉,“我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幫我除去邵源。”

邵煊臉上的笑一點點淡了去,最終停在死水一般的平靜之上:“抱歉,雖然不是親兄弟,但到底一起長大,我並不想逼死他。”

“邵兄,事情是這樣的...”

遊風若剛一開口便被邵煊攔下:“抱歉,我覺得昭笛現在這樣很好,平靜安逸,正是我想象中的國泰民安,隻要邵源不回來威脅我的家國安危,我似乎沒有必要幫助你們逼他做些什麼玉石俱焚的事情。”

“邵源很快就會來的啊。”

“可眼下不是還沒來?”邵煊靜靜的看著麵前的杯盞,“昭笛已經蕩亂了近百年,能有現在這份安逸來之不易,我不想輕易斷送。”

“邵兄...”

遊風若還想勸說,一直不發一言的步微暖卻突然開了口:“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

遊風若和邵煊同時看向她,以眼神表示疑惑。

靜了靜,她低聲說道:“林想蓉在邵源手裏。”

“你說什麼?”邵煊以為自己聽錯了。

步微暖直直的看進他眼裏,半是虧欠半是威脅的開了口:“林想蓉死前托我將她的骨灰帶回昭笛交給邵煊,我錯把邵源當成了邵煊,所以,想蓉如今在邵源手裏。”

邵煊平靜如鏡的表情驟然一片片裂開,他聞言險些拍案而起,強烈的隱忍之下額前的青筋都條條畢現:“你把小蓉...交給了邵源?!”

“是。”步微暖承認的毫不遮掩,“所以,你想她死不瞑目嗎。”

“簡直欺人太甚!”邵煊忍無可忍的吼了出來,“你究竟是誰?!”

“南洛慕容雲煙,”步微暖心裏的愧疚早已逆流成海掀起驚濤駭浪,可麵上卻死死的守住那份威脅,“或者西淩步微暖,相信以陛下的人脈不會不知道我與林想蓉的關係。”

“步微暖,嗬嗬,好一個步微暖!”邵煊笑的像是在哭,“小蓉居然是心甘情願為了你這種人送的命,簡直是荒謬可笑!”

步微暖眼眶一熱,險些燙出淚來,她放在桌下的手緊緊的攥著,指甲嵌進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堅持住。

眨了眨眼,她故作薄涼的抬眸去看已經站了起來滿眼猙獰瞪著自己的邵煊:“若是當時陛下能守好她,想蓉又怎會離開昭笛去西淩那是非之地?我記得想蓉說過,她離開昭笛前,陛下曾為她卜過卦吧?”

邵煊的身子晃了晃,表情一下子沒了方才的戾氣,眼神也閃爍起來。

步微暖鼻尖酸澀,卻仍舊殘忍的說了出來:“鳳格未滿,命數不定,若強入世,必遇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