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輦一時語塞,不放心地問:“他發病與你無關吧?”
罨撒葛見她如此,歎了一口氣:“他如今是皇帝,一應吃用都有心腹照看,我能對他做什麼?”
胡輦被他這一反問,也自悔失言,忙低下頭。
罨撒葛道:“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妹妹。”
胡輦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卻是心事重重,直至深夜,還不能安心。見天色已晚,空寧忙去前頭問了,回來同胡輦說:“王妃,皇太叔還在書房議事,說請您早點歇息,不必等他。”
胡輦心事重重地問她:“空寧,你說,請罨撒葛回來,到底是對還是錯?”
空寧見她心緒不寧,忙勸慰道:“王妃,是主上請您去請回皇太叔的,如果有錯,也不是您的錯。何況,有您在,皇太叔多少要顧忌幾分,留情幾分。若是換了趙王上位,趙妃恐怕根本控製不住他,而且在趙妃的心中,還真不知道是哪邊更重要呢。”
胡輦搖頭歎息:“可我也一樣控製不住罨撒葛啊,男人的野心,豈是女人能控製得住的,哪怕他再愛這個女人。我本以為,請他回來,至少有幾年安穩。至少幾年以後,我才會麵對當日烏骨裏的困境。沒想到,事情變化得這麼快。”
而此時書房中,罨撒葛笑眯眯地看著眼前一個麻袋,袋裏有人形物正不斷掙紮著。這裏麵裝的就是他那滑頭的好弟弟敵烈。這幾日他派人去找敵烈來議事,可是敵烈卻避而不見,於是他就隻能用這種辦法請他來相會了。
耶律賢今日忽然倒下,對於罨撒葛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自然要動用一切的力量來達到目的。
不管敵烈有多不情願,既然他是太宗係的子孫,就得站在他這條船上來。
他一揮手,室魯忙上前把麻袋的口子解開,裏頭的敵烈掙紮著從裏麵探出頭來,被人從口中拔出塞著的布,滿室亮光晃得他睜不開眼睛,不由惶恐又虛張聲勢地道:“你們、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綁架我堂堂冀王?”
忽然一陣大笑聲傳下,敵烈一抬頭,看到罨撒葛坐在椅子上,蹺著腿,看著他正在笑。
敵烈嚇了一跳,旋即回過神來,這幾日他閉門不敢理會罨撒葛派來的人,本以為可以躲過一劫,可沒想到他居然做得出半夜打自己悶棍抓人的行為來。想怒又不敢怒,頗識時務的他立刻爬起來,諂媚地笑道:“二哥,原來是您啊,嚇了我一大跳。”
罨撒葛嗬嗬一笑:“嗬嗬,你倒是嚇了我一大跳,我想不到我的好弟弟,居然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不把我放在眼中,我派人連請了幾次都請不到你,所以啊,不得已,隻好用這種辦法來請你,你不會埋怨你哥哥吧。”
敵烈忙賠笑道:“嘿嘿,不埋怨,不埋怨,我哪敢埋怨啊。不知二哥深夜招小弟來,是為了何事啊?”
罨撒葛嗤笑道:“你這麼享受冀王的頭銜,乖乖在南京安分守己,是不是已經忘記了自己身上流著太宗一脈的血了?”
敵烈慌忙辯解:“不敢,不敢。小弟一日不敢忘記父祖榮光。”
罨撒葛冷笑:“是嗎?”
敵烈苦著臉:“二哥,我,我膽子小。主上病倒了,上京城裏人心惶惶,我怕卷進紛擾,才躲著人,不是隻躲著你。”
罨撒葛盯著敵烈,冷哼一聲:“懦夫,你躲著事,事情就不會來找你了嗎?我問你,京城一旦有變你手中南京兵馬該何去何從?”
敵烈被罨撒葛看得低下了頭,顫聲說道:“小弟自當以二哥馬首是瞻。”
罨撒葛微微一笑:“算你還不忘本,別忘記,若是沒有皇兄和我,你根本連什麼都不是。”
敵烈忙道:“是是是,沒有您,我就是個屁,”說到這裏,這個滑頭的小子忍不住壓低聲音嘟噥:“所以您就不能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嗎?”
罨撒葛裝作沒聽見:“敵烈啊,大遼雖然是太祖皇帝設立,卻是在父皇手中立住根基的。這皇位理應由我們太宗係來傳承,人皇王一脈不過是竊國之賊。皇兄當年能從兀欲手裏撥亂反正一次,咱們也可以,不是嗎?”
敵烈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道:“是。”
罨撒葛道:“敵烈啊,你知道我前頭的王妃是難產而死的吧?胡輦嫁給我這麼久,也是至今沒有消息。我曾經找大薩滿算過,他說我今生子嗣緣薄,你家蛙哥其實就是我們太宗係唯一的繼承人。”
敵烈不可置信地看著罨撒葛,神色變換數次之後,才賠笑道:“二哥,您在開玩笑吧,王妃一定、一定能為您生下兒子來的。”
罨撒葛拍拍敵烈的肩頭:“大遼立國,從來都是國賴長君,你們蛙哥已經十幾歲了,我還能活多久?就算胡輦為我生下兒子,他的將來,我還是要托給蛙哥的啊!”
敵烈撲通一聲跪地,立刻宣誓地說:“二哥,不,皇太叔,我對您一直忠心耿耿。您指東我就向東,您指西我就向西。”
罨撒葛向著敵烈伸出手,敵烈猶豫地伸手與罨撒葛相握,罨撒葛笑笑眯眯地道:“這就對了,咱們兄弟合力,定能恢複太宗一脈的榮光。明日大朝會上你就這樣……”
他對著敵烈附耳低語,敵烈先是不信,後來卻聽得振奮起來,不住點頭。
次日,果然隻有皇後獨自上朝。敵烈按著罨撒葛的吩咐正想率先發難,不想他的腳剛踏出一步,卻見站在自己前麵的趙王喜隱第一個出列開聲:“主上昨日昏厥,不知今日情形如何?”
敵烈心頭暗喜,忙把已經伸出去的腳收了回來。罨撒葛本也拿他沒什麼大用,隻是許多事需要有一個人先跳出來發難,他才好後頭擺布。敵烈不敢違他,又受了他許的好處,本已經硬著頭皮準備上前,不想喜隱先跳出來,頓時正中下懷。
見居然是喜隱先出頭,燕燕眉頭一皺,心中暗罵,隻得答道:“主上身體無恙,隻是操勞過度,須靜養數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