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輦恨聲道:“你別跟我說這些歪理。你居然敢有臉說是為了孩子,我問你,等孩子出生以後,你要給他看的就是這麼一個殺戮不止的家族嗎?讓他看到他的父親滿手都是親人的鮮血?”
罨撒葛卻笑了,笑容神秘且充滿殺機:“不,怎麼會是我殺的呢。當然是女裏和高勳這兩個叛逆,心懷不滿,殺死了主上一家三口。而我,作為皇太叔,入宮勤王,殺了叛賊為先帝報仇。”
胡輦猛地睜開眼睛,她聽出了他的意思,隻覺得充滿了憤怒,道:“你,卑鄙。”
罨撒葛伸手撫向胡輦的肚子,卻被胡輦拍開,隻得距離半尺渴望地虛撫著,一臉的溫情脈脈:“胡輦,等我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後,我們的孩子就會傳承大遼萬年江山。胡輦,這情景多美好。難道你想讓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然後以罪人之子的身份,活在當朝皇帝甚至下任皇帝的猜忌之中,最後無聲無息地夭折?胡輦,你是孩子的母親,你要為我們的孩子考慮,不能這麼自私,這麼任性啊!”
他試著用自己的理論去勸說胡輦,可胡輦聽了,卻隻覺得荒謬異常:“你真是顛倒黑白。”
罨撒葛卻笑得溫文爾雅:“你慢慢想吧,想想看,我們才是一家三口,我們才是世間最親的人。我們不能為了外人,彼此傷害。”
胡輦扭過頭,不願意再聽。
然而罨撒葛並不在乎胡輦聽與不聽,他隻是把一切情況告訴了胡輦,反正,如今胡輦就算知道一切,也無法走出他的掌控之中。
見罨撒葛走了出去,胡輦閉目,兩行眼淚流下。
她的心中充滿了無助和憤怒,事至如今,她才真正看清了這個看上去深情脈脈的男人不擇手段的野心,以及他冷酷無情的真麵目。
她伏在枕上,無聲哭泣。
罨撒葛這一去,數日沒有回來。
他在布置著計劃,正如對胡輦說的,要引誘女裏和高勳先動手,他才方便漁人得利。甚至他之前在宮中布下的棋子如寧王隻沒的妃子安隻,公主胡古典的駙馬蕭啜裏,以及宮中的暗線,都要動用起來了。
他在這裏布置著,背上的暗傷發作了也不在乎,一想到他終於要成為皇帝了,又怎麼會因為這樣的小事而停下腳步。直至有人回報,說是王妃身體不適的時候,他才匆匆去了胡輦房間。
但見胡輦倚在榻上,神色萎靡,眼眶發黑。罨撒葛走進房內,她卻沒起身。罨撒葛走到她身邊溫聲規勸,她也完全不理會,隻最後問了一聲:“你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罨撒葛伸手去碰胡輦,被胡輦狠狠拍開。他也不生氣,仍舊關心地道:“侍衛說你好幾天都沒好好睡覺了。胡輦,你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對孩子不好。”
胡輦冷笑:“你馬上就要對著另一個孩子舉起屠刀了,還關心這個孩子做什麼?我不是不睡,而是一想到你喪心病狂的所作所為,根本睡不著。”
罨撒葛無奈笑道:“看來,你的確是缺少人照顧。”他拍了拍手,就見胡輦的侍女空寧、福慧被放進房內,他指著二人對胡輦道:“讓她們好好照顧你吧。”
罨撒葛轉身走出房間,房門再度被關上,空寧、福慧立刻撲到胡輦身前,心疼地道:“王妃,你怎麼樣?”
胡輦頹然地坐下:“他是真的下決心了。”他是下定決心要奪位了,而且,馬上就要行動了。眼看著悲劇就在眼前發生,可她卻無能為力,她從來沒有這樣憤怒過,也從來沒有這樣絕望過。
胡輦被抓走以後,燕燕自然心急如焚,可是那日證據已經被燒了大半,而唯一的證人蒲哥太妃也重傷不醒。雖然她與耶律賢皆知是罨撒葛幹的,然而罨撒葛先走一步,又帶走了胡輦,自此閉府不出。燕燕幾次派人要去見胡輦,皆被罨撒葛以王妃懷孕不適,不宜見客等理由擋了,送去的禮物收下,送去的人卻見不到胡輦,借故召胡輦進宮又被拒絕。
罨撒葛亦以自己背傷複發為由不肯出門,但卻頻頻調動自己所掌控的兩斡魯朵兵馬,在他的府外形成一層層屏障。同時又數番開宴,與女裏、高勳等人商議,肆無忌憚地擺開與耶律賢分庭抗禮的樣子。然而越是這樣,反而令耶律賢越是不好下手,一旦有事,就是上京城的血流,他不能不投鼠忌器。
在帝後萬分焦急之時,就見婆兒匆匆來報:“主上,蒲哥太妃醒了,她招供說,是罨撒葛逼她給小皇子灌符水、偷小衣,並用她的祈福小帳作法的。”
燕燕怔了一怔,驚怒交加道:“她、她為何要這麼做?主上對她們還不夠好嗎?她到底對我們有什麼仇什麼恨,要下這樣的毒手對待皇兒?”
婆兒不敢答,隻看看耶律賢:“蒲哥太妃說,想要見主上。”
耶律賢餘怒未消,冷冷地說:“朕不想見她。”
婆兒小心翼翼地道:“禦醫說,蒲哥太妃快不行了,這隻是回光返照,依奴才看,她想見主上,可能是有重要的話要對主上說。”
耶律賢一怔。
燕燕見狀忙道:“我去吧。”
耶律賢還未說,婆兒忙道:“蒲哥太妃說,有件事,隻能單獨告訴您一個人。”他說著,又悄悄看著耶律賢的臉色。
耶律賢想了想,看著燕燕說:“那就朕一個人過去好了,朕倒要看看,她能說出什麼話來。”
燕燕有些擔憂地說:“你要當心。”
耶律賢失笑:“你放心,她不過是垂死之人,能有什麼傷害我的。”說著,匆匆而去。
到了太妃房中,但見禦醫上來輕聲稟過情況,再看蒲哥臉色蒼白,奄奄一息,她看到耶律賢走進來,露出欣慰的神情來,卻不停地流淚道:“主上,長生天庇佑,讓我能夠在臨死前有機會向你當麵懺悔!”
她神情激動,似要撲過來,但卻因為虛弱無力,雖努力想支撐起身子,卻終於不支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