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冀妃闖殿(3 / 3)

燕燕道:“剛剛傳來消息,宋主南逃至金台屯,此戰斬首宋軍過萬,這都是諸位將軍同心協力的緣故。朕代表大遼多謝諸卿了。”

諸將忙行禮:“皇後英明,臣等不敢居功。”

燕燕又道:“此番兩軍戰於高梁河,耶律沙失利在前,然幸得耶律休哥與耶律斜軫兩翼包圍成鉗擊之勢,大敗宋軍,宋軍死者萬餘人,連夜南退,爭道奔走,潰不成軍,宋主趙光義要用驢車逃跑……”

眾將官聽到這裏,頓時都笑了起來,既是笑宋主的狼狽,亦是得意於己方的大勝。

燕燕見眾將官笑了,也笑道:“如今宋軍敗退,也該論功行賞。”

當下將僚臣所擬軍功頒布:高梁河一戰,大敗宋軍,耶律休哥首功,耶律斜軫次功,其餘諸將依次論功。休哥雖不能行動,也坐著行禮,斜軫等上前謝過。

再論幽州守城之功,權知南京留守事韓德讓,權南京馬步軍都指揮使耶律學古,知三司事劉弘,安人心、衛城池,亦是有功。韓德讓、耶律學古、劉弘三人亦出列謝恩。

又論南府宰相耶律沙未能勸誡冀王,致有白馬嶺之敗,此次協助斜軫大王追擊宋兵有功,功過相抵,不追究責任。

耶律沙之前懸心許久,聽到此時忙跪下來叩謝:“多謝皇後!”

燕燕又道:“冀王敵烈戰死白馬嶺,不再追責,其麾下先逃遁者皆斬,都監以下杖背……”

她方說到這裏,就聽到一個女聲高叫道:“皇後此言,令妾身不能服氣!”

話音未落,但見一個白衣女子自殿外跑了上來,值殿武士方要上前阻擋,卻見她手捧著兩個靈牌,認出她是誰來,不敢阻擋,隻眼睜睜看著她越過諸人,跑上殿去。

殿口逆光,燕燕眯起眼仔細看了一下,就見這女子徑直向自己走來,群臣見了她不管不顧地一副拚死往前闖的模樣,紛紛避讓,直走到離燕燕還有一丈左右,雙古和良哥忙擋在麵前,喝道:“不得無禮。”

那女子直挺挺地跪下,將手中兩塊靈牌頂到頭上,高聲叫道:“冀王妃伊勒蘭,為冀王耶律敵烈、世子蛙哥鳴冤。”

燕燕這時候才看清這竟是冀王妃伊勒蘭,此人亦是後族近支出身,往日裏宗族相聚,也見過,此刻見她一襲孝服,眼眶通紅,臉白如紙,一副傷心欲絕、形銷骨立的模樣,也不禁升起憐惜之意,柔聲道:“冀王妃何事闖殿?”

伊勒蘭素日在宗室裏頭,也是頗有賢名,有些後族出身的姑娘多少有述律太後遺風,嫁到夫家,不是嬌縱任性,與夫婿吵吵鬧鬧,就是心比天高,挑唆夫婿攬權生事甚至逆謀造反。伊勒蘭卻是一心相夫教子,從不生事。耶律敵烈性子輕浮逞能,她還經常勸諫,素日於族中名聲頗佳。可是此刻丈夫和兒子均已殞命,她痛恨怨毒之下,已經近乎瘋狂。

她闖上殿,指著耶律沙罵道:“耶律沙與冀王一起帶兵,為何冀王父子皆陣亡,他倒能活命,難道不是他畏戰怕死。冀王父子戰死沙場,為何還要背上誤兵之名?耶律沙臨陣脫逃,如今還能以功抵罪,甚至將來還有立功升遷之機會?我夫、我子死得冤啊!”

耶律沙心中有愧,見伊勒蘭指著他罵,當下拱了拱手:“冀王妃,冀王父子之死,我實於心有愧,”又向燕燕跪下:“皇後,臣願領受戰敗之罪,請將高梁河的軍功轉予冀王父子死後哀榮。”

伊勒蘭滿腹怨恨,被他這一說倒轉移了一些,耶律沙與冀王搭檔合作多年,兩家往來甚深,見著這老實人一臉愧疚地向她認錯,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當下咬了咬牙,轉向耶律斜軫,道:“耶律斜軫救援來遲,請皇後究其之過。”

她雖是看上去如瘋似癲,但今日闖殿之事卻是已經思索了兩日,極有章法。耶律沙是老實人,先罵了他,他必會自己認錯,就定了一個基調,讓她往後罵的時候,也能夠讓這些人跟著耶律沙一樣道歉伏低。最終,她要恢複冀王名譽,更要找人為冀王抵命。

所以她對耶律斜軫雖然也是問責之意,但卻明顯因為耶律斜軫的身份而口氣鬆了許多,隻要耶律斜軫稍作表態,當殿道歉一下,她就可以對下一個人咬死了。

不想耶律斜軫年少氣盛,從來是驕橫慣了的人,又因為敵烈爭功戰敗,使得他不得不按兵退守得勝口,眼睜睜看著北漢失援而降宋,更是眼睜睜看著宋兵圍困幽州城整整半個月,令得他時時刻刻心如火灼,卻不敢出兵而落宋人陷阱,及至耶律休哥兵馬到來,他真是興奮得發了瘋,率先士卒一陣狠打,這才狠狠地出了一口氣。

眼見冀王妃闖殿,先罵耶律沙,逼得這老實人讓功認罪,他心裏就不爽了,再見這婦人居然尋到他來罵,頓時發作道:“呸,敵烈自己爭功作死,害得大軍戰敗,害得北漢失陷,害得幽州被圍,他若活著,也是要治罪的。老子趕去救援倒成罪過了,皇後在上,您倒評評理,是功是過,難道就因為人死了,就可以顛倒黑白,胡說八道嗎?”

伊勒蘭不想被他頂了回來,想要發作,最終還是忍了忍氣,哭聲淒厲:“我夫、子俱亡,這戰場上的事,可憐死了的人無法辯白,南院大王您說什麼便是什麼罷了。好歹我也記您肯去救援的情,可是……”她陡然跳起,指著韓德讓厲聲叫道:“韓德讓這漢兒又有什麼資格表功。他不顧冀王被圍,遏製援兵出城,坐看大遼親王被殺,其罪當誅。求皇後做主,以韓德讓人頭,祭冀王父子及上萬將士在天之靈,問罪韓匡嗣教子無方之罪。”

韓德讓不由愕然,他想不到冀王妃咬了一圈,最終的目標竟是要自己的人頭,心中又是惱火,又是厭惡。當時這婦人聽說冀王父子被困,就要調集大軍出城去救冀王,甚至闖進韓德讓的指揮營帳,強迫他立刻派兵去救冀王。韓德讓卻已知耶律斜軫早已經趕去支援,而消息傳到幽州後再從幽州趕到白馬嶺,若不是戰事早已經完畢,就是人家等著再吃掉他們這支援軍。當下阻止冀王妃胡為,並將她趕了出去。估計這件事對這婦人來說,是奇恥大辱吧。所以竟是將一腔怨恨全部記到他的頭上來,此時更是欲置他於死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