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秦宇諾的小屋裏,突然傳出一聲啼哭:“我要死了!給我喚大夫!”
籬笆外的侍衛,相互對望一眼,最終由守在門口的侍衛進去。
侍衛推開房門,聞到一縷類似槐花的清香,晃蕩兩下,一聲不吭地暈了過去。
片刻,“侍衛”走了出來,帽簷壓得低低的,粗著嗓子說:“估計是傷寒,我去找大夫!”
侍衛們再相互對望一眼,都覺得有點奇怪,卻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侍衛”極快地走,很快走到一條僻靜的小徑,周圍橘樹環繞。“侍衛”一抬頭,露出秦宇諾的臉。
秦宇諾在康王府闊大的後庭裏穿梭自如,往來全是隱蔽之地,未驚動一人。
她急速卻小心翼翼地往後大門靠近。
突然,前方假山的另一麵,傳來腳步聲。秦宇諾急忙縮縮身子,在一棵杏樹後隱藏好。
腳步聲漸進,秦宇諾聽見人語。
“雲殊,你再帶我去那小園子裏看看,我總覺得,王妃不止藏了一樣毒。”
“放心,我會派人去查。你的身子剛恢複,就不要去受累了。”
“雲殊,可我就是想親自去看看。”
“算了,你執意要去,我帶你去。有我在,料她也翻不出什麼花樣。”
……
腳步聲靠近又逐漸遠去,秦宇諾暗叫不好。
瀟雲殊這會兒去那小園子,她的計謀很快會被拆穿。
時不我待,秦宇諾閃身繞過銀杏樹,衝向另一邊的小徑。
就在這時,秦宇諾一個沒留意,肩頭被人一拍,隨即傳來一聲質問:“你哪個班的?不好好當差,鬼鬼祟祟在幹嘛?”
秦宇諾未及思索,拔腿便跑。
身後的人大喊起來:“快來人,有賊!”
很快,雜亂的腳步聲從幾個方向湧來,秦宇諾跑過一條石板路,穿過一片小叢林,不遠處水光粼粼,葦叢隨風飄蕩。追捕的人群越逼越近,同時擋住所有去路。
秦宇諾陷在葦叢裏,觀察那些靠近的人腿,不禁縮成一團,咬住自己的手背。
驀地,明明靜止的腳下,竟突如其來的一滑,腳脖子好像被人一揪,秦宇諾來不及吭一聲,往後一仰,就仰進湖裏。
落湖之後,湖麵竟沒發出一聲響動。好像不是人落湖,而是一片羽毛落湖似的。
湖水從四麵八方湧來,迅速灌滿耳鼻口。秦宇諾不識水性,那窒息的一刻,真真比萬劫不複還恐怖。
但僅僅一刻,下一刻,秦宇諾的口唇就被人堵住。
溫熱清爽的氣息源源不斷流入口腔,變成秦宇諾呼吸的源泉。青竹香味溢滿大腦,秦宇諾驚愕地瞪眼,瞥見大鴨方方的額頭。
大鴨默默搖頭,用手勢比劃著告訴她,別出聲,別用鼻子呼吸。
大鴨的那一口氣,可真長。長得仿佛沒有盡頭。沿湖岸的侍衛仔細搜索,直到確定沒有異常而遠去。這期間,秦宇諾一直靠大鴨的那一口氣維持呼吸。
秦宇諾突然覺得,大鴨不該叫大鴨,該叫大魚。
周圍徹底安靜下來。湖底的二人再觀望一陣,終於,大鴨拖著半死的秦宇諾,浮出水麵。
接下來的一路,秦宇諾就很恍惚,隻記得被大鴨半拖半抱著穿梭在樹叢間,最後似乎還飛躍禦風踏行。穩定下來時,就已坐在馬背上,被大鴨的雙臂緊箍著,飛馳遠去。
秦宇諾隱約聽見遙遠處的嘈雜聲,但馬奔得很快,眨眼便將那些聲音甩到另一個世界。
秦宇諾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似醒非醒。
她覺得很奇怪,自己絕不是紙做的嬌小姐。粗礪的生活早就磨煉了她強悍的生命力。但這會兒,她縮在大鴨懷裏,連日的驚怕和委屈,全部從骨頭縫裏浮起,在皮膚下踴躍激蕩,讓她既憂傷又脆弱不堪,一口氣就能將她吹倒。
最後一絲曦光被遠山吞滅,黑暗灑落,迅速籠罩大街小巷。
秦宇諾被大鴨抱著前行,響起推門聲和閉門聲,沒一會兒,她被平放到床上,大鴨在解她的衣襟。
秦宇諾昏昏糊糊地說:“男女授受不親……”
大鴨平淡地回道:“不親個鬼,該看的都看了。”
秦宇諾覺得自己此時的聽力必定出了問題。她聽見大鴨的聲音清揚悅耳,優雅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