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錢這東西(1 / 2)

菊暗荷枯一夜霜,新苞綠葉照林光。

舟行半月,終於靠岸,二人付完租金,踏上陸地。

已是初冬,雲接平崗,山野凋零,滿園橘林倒是欣欣向榮,紅黃黃的橘子嚐一口,香霧噀人,清泉流齒。也分不清是哪家的,二人到得幽僻處,伸手便摘,吃得心滿意足。

自初上船那一晚,大哭大鬧過後,秦宇諾滿腹的鬱悶竭盡散去,隻覺三元之城的所有記憶都被留在河岸對麵,而她,將乘風破浪,再給自己奔一個未知的前程,就如當初離開簌縣大伯家一樣。

有大鴨相伴,旅途真不寂寞。大鴨可能乞丐做久了,對各地風俗逸事了若指掌,如數家珍,有時竟也不乏妙語,令秦宇諾刮目相看。江山清風,山間明月,二人在甲板上邊談天邊飲茶吃水果,到得興致高漲處,秦宇諾還忍不住跟大鴨唱一段家鄉小調。她天生有副好嗓子。大鴨聽得如癡如醉,叩桌而和,節律明快,彷如新曲。乍一聽,還以為大鴨是通音律之人。總之,半月生活,酣暢瀟灑,神仙也眷念。

並且,秦宇諾養成了一個奇特的、不能為外人道的習慣——她竟然習慣與大鴨同枕而眠。

並且不全是肩並肩平躺。

有時候興致一來,她會側身依到大鴨肩頭,有幾次夜裏醒來,她甚至伏在大鴨胸口。大鴨的胸膛寬闊結實,呼吸沉緩有力,合著窗外江風,讓她覺得很安寧。

她有時候覺得,所謂歲月靜好,不就是如此這般?

上岸之後,付了船的租金,二人就迎來一個新問題——錢用完了。

二人這段日子用的錢,都是秦宇諾當時在榮和客棧打賞給大鴨的。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最近二人出項多,又沒進項,見底是早晚的事。

豫陽府交給秦宇諾的那個小包裹,其中自然放足了錢財,甚至不乏價值連城之物,有一對玉雕的小鷂鷹,是太後奶奶送的,若當出去,夠他們二人富足過一輩子。

然而,秦宇諾怎麼會花那個小包裹裏的錢物。她找了個小匣子,將包裹鎖好,隨身攜帶,卻絕口不提花銷。大鴨明白她的全部心思,也隻字不提。

秦宇諾忍不住想,大鴨雖是個乞丐,卻也是個有氣節的乞丐。

落腳處是南淮明縣,占了水利之便,富庶繁榮。城中樓閣雄闊,梁棟富麗,鍾鳴鼎食之家綿延不盡。二人用所剩的最後一點錢,租了個小院子,就開始想方法謀生計。

二人能想到什麼方法呢?

以二人的資曆、學識、人脈,能想到的方法就是——賣苦力。

此地水路發達,靠近碼頭處,終年有大批貨物拆卸,往來人群也是不絕如縷。幫人卸貨背貨扛行禮,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當然,大鴨也可以再去乞討。但秦宇諾還沒提,大鴨就堅持不幹。大鴨信誓旦旦地說:“說讓你做乞丐婆,那是說著玩的。不說讓你榮華富貴,至少也要抬頭做人。乞丐,那是從前的事啦!乞丐大鴨現在不是乞丐大鴨,是勞力大鴨。對了,既然不是乞丐了,還叫大鴨,會不會惹人嫌棄?”

秦宇諾感動之餘,經大鴨一提示,立刻點頭稱是。大鴨隻是叫著好玩的。其實論人品相貌,大鴨雖算不上俊美,卻也是高大威猛,值得有個好名。

秦宇諾想了一頓飯工夫,慎重地對大鴨說:“你我情同兄妹,要不你就跟我姓,改姓秦。至於大名,前望舒使先驅兮,就叫望舒,如何?”

大鴨聽得直瞪眼,喃喃念道:“望舒?大鴨?這麼雅致的名兒,真是給我的……”

秦宇諾一拍大鴨的肩膀,朗笑道:“望舒哥哥,以後我就這樣叫你了。你加油吧!我跟你一起!”

於是,乞丐大鴨就此變成秦望舒,秦宇諾的望舒哥哥。

秦宇諾真的陪大鴨去了碼頭,大鴨也沒反對。秦宇諾搬不動重物,卻能幫大鴨打打下手,擦擦汗遞杯水。二人你唱我和,倒也其樂融融。隻是秦宇諾仍舊著男裝打扮,易容的模樣也是個白臉俊美少年,旁人都忍不住猜測,這一強壯一柔弱兩個男子,究竟是什麼關係。

秦宇諾知道大鴨雖身為乞丐,卻很有幾下手腳功夫,但大鴨在碼頭抗貨時體現出的大力氣,還是超乎秦宇諾的意料。好像那壓根不是一具人體,而是一架銅牆鐵壁的機樞似的。

傍晚,收工回小院子,秦宇諾照顧大鴨洗浴更衣,又細心幫他推拿按摩,白天不慎碰傷之處,藥熏濕敷。安置好大鴨之後,就洗菜做飯。條件所限,每餐都是青菜豆腐,粗茶淡飯,但秦宇諾就跟唱歌有天賦一樣,做飯也有天賦。家常小菜經她之手,也變得清爽怡人,餘香滿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