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而再地背叛大鴨,自己為什麼不去死?
還是死了好。
破天荒的,沐淞玥竟沒有回嘴,而是一把握住秦宇諾的手,沉沉地說:“你聽我說!那都是做夢!做夢!懂不懂?你夢得太沉迷,就當成真的了!”
秦宇諾猛一瞪眼,竟充滿希望,急聲問:“都是做夢?不是真的?”
沐淞玥決然點頭,大聲說:“當然!當然都是做夢!都是成年人,誰還不偶爾做一場春夢?你激動個鬼!”
秦宇諾半信半疑地盯著沐淞玥,見其麵色坦蕩,目光堅定,慢慢的,也就認同了他的話——偶爾做個春夢而已,沒發生過真事。
不過,她現在和沐淞玥穿得如此少,相擁在一個草垛子裏,這讓她覺得別扭。
秦宇諾擺脫了春夢帶來的驚慌之後,就果斷起身,披起山洞裏不知被誰扔下的一條熊皮鬥篷,抱著去探探路的想法,往山洞深處走去。
草垛裏,沐淞玥凝視著她不斷遠去的背影,眸中好像有火光跳躍,半晌,突然躬身抱成一團,開始狠狠撕扯自己的頭發,邊扯邊痛心疾首地自言自語:“都是春夢,都他娘的是春夢……什麼也沒發生過,什麼也沒發生過,什麼也沒發生過……”
山洞裏荒草綠苔叢生,洞壁爬滿藤蔓,結著猩紅的小果實。
石台上,散布著幾件熊皮夾襖,是蛟龍神山裏的獵戶常用的裝扮。
夾襖破碎不堪,邊上還有暗褐色的血跡。
想是有獵戶在此遇難,被什麼猛獸拖去啃了。
由此可見,此地不宜久留,可能會有潛在危險。
沐淞玥盯著那幾件夾襖,心裏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件事。
金蟾蠱改換人的體貌,其實不是隨意改換。金蟾蠱有記憶,凡見過的人,都會留下記憶。因此改換體貌時,實際是按記憶最深的形象去模擬。
因此,若要改換成特定的人,需要讓蠱蟲與那人相處一月,牢記那人的外形特征。
當初,明河服用的那隻母蠱,就與他沐淞玥相處了一月,因此母蠱才能準確無誤地將明河變成他沐淞玥的模樣。
而他服用的子蠱,為防意外,實則與蒼龍神山的一個獵戶相處了一月。因此“大鴨”的模樣,其實是按那獵戶的模樣去仿製的。
不過,現在想這些幹嘛?
還是想想眼前那小害人精吧!自己怎麼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苟且?自己的忠貞呢?堅守呢?身心幹淨呢?
等這場動亂結束之後,自己回到明縣,如何跟小嬌妻秦宇諾交代,如何麵對她的滿腔真情?
真是不如死了好啊。
那小害人精,就是個十足的害人精。長得也不咋滴,自己怎麼就跟中了蠱一樣,一而再地著她的道兒?
沐淞玥亂七八糟地想著心事時,秦宇諾已在山洞裏兜轉了幾個圈,越走越深,直至周圍暗河繚繞,幽光冥冥,濕冷的青苔氣息直撲口鼻。
秦宇諾不敢再多走,怕迷路。她可不能保證,沐淞玥是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善茬。
她似乎忘了,半日之前,還是沐淞玥救她出地震,又將凍成冰疙瘩的她從閻王殿門口拉了回來。
秦宇諾往一塊青石板上一坐,開始百無聊賴地左看右看。
看著看著,後背就開始發毛。
那暗河中隱隱浮動的,好像不是浮萍,或魚。
那物件浮動一陣,頭頂黑黝黝的毛發,便漂到水麵,隨著水勢散開,結成一片蛛網。
秦宇諾一跳而起,眼珠子瞪得差點蹦出眼眶。
那是個人!
準確地說,是一具屍體。
屍體浮腫不堪,看似已被泡了很久。
秦宇諾又怕又好奇,忍不住上前兩步。
一個浪頭推過來,秦宇諾雙肩一抖,就見屍體晃蕩一下,翻了個個兒,臉朝上。
屍體的青紫浮腫的臉,便正對向秦宇諾。
秦宇諾一時分不清,心裏是什麼滋味。
有那麼一瞬,她覺得上蒼諸神諸仙,天地佛祖,必定都被狗啃成了狂犬病,才會跟她開如此惡毒的玩笑。
她不停地揉眼睛,拚死命地揉,直到眼珠子失去知覺。
待反應過來,那屍體確確實實存在,不是她眼花時,她沒有任何猶豫,一腳踏進暗河。
她要隨那屍體一起走!上蒼給她開如此惡毒的玩笑,她除了給予瘋狂的反擊,別無出路。她要隨那屍體一起走!一起去天堂或者地獄,極樂或者灰飛煙滅!
她完全沒想通,大鴨出門之前,說的是跟人談生意,怎會跑進這蒼涼的蛟龍神山,死在這幽閉的山洞裏。
當然,蛟龍神山中,珍奇藥材無數,大鴨可能是鑒於此,專程過來收購。
秦宇諾的嗓子裏,好似燃著一塊烙鐵,烙得口舌滋滋冒煙,卻感覺不到痛。
大鴨多糊塗啊,將所有錢都拿來給她請保鏢,才保證了她在遭遇鄴華山莊的襲擊時,能夠毫發無損。而他自己,卻隻身赴如此凶險之地。大鴨這是擺明了,要讓她愧疚一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