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諾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隻覺心裏被一陣風席卷一空,連心跳都不知何處去。
夜深人靜,她獨自去到後山的河邊,放了幾隻蓮花燈。看蓮花燈往夜幕深處緩緩浮動,她腦中便出現沐淞玥那張好看而戲謔的臉,似乎還對她說——“你知道被我睡叫什麼?嗯?叫寵幸!”——想著,忍不住一笑,眼淚卻洶湧出來。
她想,生命多脆弱啊,簡直跟浮遊一樣,說沒就沒了。
她慢慢接受了大鴨死亡的事實,因為有腹中孩兒帶來的安慰。卻不想又被沐淞玥的死亡刺激了一遍。
今天天氣不錯,山中陽光清透,清晨一場小雨剛過,枝葉間水露閃爍如碎水晶。
秦宇諾懶洋洋地躺在屋簷下,等候奶奶做的雞湯。
她現在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奶奶是鐵了心不讓她勞累分毫。哪怕她一再提醒,一動不動又吃得多,分娩時恐怕會有困難,奶奶也置若罔聞。
瀟雲殊坐在一邊,認真地編一張漁網。
他的手很巧,不碰筆墨或刀劍時,做雜事也是一把好手。
放在三個月前,秦宇諾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和瀟雲殊還會有重逢的一日,並且還能摒棄前嫌,生死與共。
那日瀟雲殊在長樂殿救她,直至今日,她也沒想通,瀟雲殊是如何認出她的。她壓根就是“蓁蓁”的模樣。
瀟雲殊對此,隻淡淡地表明——“對有些人,根本不必用眼。”
這話讓秦宇諾既困惑,又莫名地感動。
瀟雲殊的母後在半年前,因惡疾去世,現在他的父王也去世,他真成了孤兒。倒是曾有個愛妻林莞爾,他卻絕口不提。每當秦宇諾因為好奇而小心翼翼地詢問時,他隻冷笑搖頭,秦宇諾也就不好尋根究底。
但就這樣,有奶奶照顧,有瀟雲殊陪著說說話,日子其實也挺安閑的。秦宇諾一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瀟雲殊的漁網已基本完工。驀地,瀟雲殊起身,盯向庭院外。
秦宇諾嚇了一跳,急聲問:“怎麼了?有人?”
這地方人跡罕至,偶爾有獵戶經過,也是倏忽一下便沒了人影。瀟雲殊的警覺性極強,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被他捕捉到。
瀟雲殊盯著門外,不言語,體態卻緊繃如拉滿的弓。
秦宇諾的心,慢慢提到嗓子眼兒上。
大概兩柱香功夫後,腳步聲才傳進秦宇諾耳中,伴隨由遠及近的人語。
“美人,我的親娘,你能不能別再擰了?你要我怎樣?我都給你跪下了。要不我給你當馬騎?學狗叫?”
“走開!”
“唉呀媽呀,不就打了這老小兒一下,要不我讓他打我,行不行?來來來,老小兒,你狠狠打我一下,照臉打,不客氣,來!”
“走開!人家有名字,什麼老小兒!難聽不難聽?”
“對對對,美人,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走開!滾回你的鄴華山莊去!不許再跟著我!”
……
秦宇諾歡叫一聲,不顧挺著大肚子,來不及讓瀟雲殊幫扶,便自己跌跌撞撞地衝出了院門。
瀟雲殊大驚,緊隨其後。
透過繁茂枝葉,沿蜿蜒山路而上的人影,已近在眼前。那窈窕多姿的姑娘,俊美挺拔的少年,和仙風道骨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