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諾眸中的疑慮更盛,又問清慕:“你何時何地,怎麼發現他的?”
清慕老實說:“今年年初跟爹爹出遠門,就在墨河靠近中洲處的一條支流旁。當時他傷得厲害,身上沒一片好肉,問了好幾個大夫,都說沒活頭了。但他到底命大,撿回一條命,卻不知為何,染了這個怪病。”
秦宇諾默默點頭,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似海嘯奔湧。
其實,她自己也沒有完全理清,為何這般激動。
很多事情之間的關係,她還沒完全理清。
再沉吟半晌,看大鴨已基本恢複正常,便幫著清慕,將嬰兒從水裏抱出,穿一層內衣,開始小心翼翼地推拿,邊沉著地告訴大家:“去藥王穀!”
沐梓晟皺眉問:“還是要去藥王穀?”
秦宇諾不容置疑地說:“大鴨的傷勢需要去藥王穀!這孩子,也得讓藥王穀幫忙認認親!”
一邊說,心裏便忍不住想,若大鴨的傷勢,真是因金蟾蠱所致,那……
更有甚者,若藥王穀確認,大鴨就是孩子的生父,那……
秦宇諾突然想起,先前與沐梓晟被打斷的對話,急忙喚一聲“晟哥哥”,問道:“晟哥哥說,你的玥兒假扮成乞丐遊曆四海,晟哥哥可還記得,他扮成的乞丐,叫什麼名字?”
沐梓晟皺眉思索半天,最終還是茫然搖頭:“不記得。”
秦宇諾有點急了:“晟哥哥好好想想!”
沐梓晟使勁揉著太陽穴,想得麵色發白,額上也泌出汗珠,看上去甚是痛苦。
最終秦宇諾不忍心,歎道:“算了,來日方長。我們還是做做準備,去藥王穀。”
嬰兒被悉心診治一番,已熱退酣睡過去,又被包裹好。眾人正在點頭讚同秦宇諾的決定,突聽外麵傳來急驟的馬蹄聲,風雷似的震震作響,地麵都開始有規律地輕顫。
秦宇諾在一眾茫然的人群中,首先反應過來。
沐梓晟失蹤,王城裏必定如臨大敵。現在有軍隊突如其來,八成是找沐梓晟的。
王城裏的大內高手,打探人的行蹤還是有一套的,況且是既顯眼又傻的沐梓晟。
出得門去,果不其然,馬上的士兵勁裝玄甲,正是王城裏軍的裝束。
而當先一人,玄甲外披金絲滾邊披風,一張豐神無雙的麵孔,映著初起晚霞,白玉似的煒煒生暈。
竟是沐論思!
秦宇諾在心裏冷笑,恐怕是做賊心虛了,找得還挺快。
衛隊一見沐梓晟,齊刷刷地下馬跪地,沐論思也跟著跪地,在衛隊呼完“拜見陛下”後,沐論思沉著地說:“拜見父皇,拜見諾娘娘。”
秦宇諾淡淡地說:“不敢,我一個民女,又沒晉封,怎敢勞煩汝寧王殿下拜見。”
沐梓晟冷言低喝道:“老四你先起來,我有話要問你!”
除秦宇諾之外,與沐梓晟站一堆兒的人,眼角連著腿肚子都開始抽筋。
那大嬸又是撫膺長歎一句:“我的個娘哎——”,又被她相公一拖,一起跪到地上。
清慕也是嚇得花容失色,全沒料到身邊能發生這等奇事。瞥一眼衛隊的仗陣和呼聲,心知絕不是鬧著玩兒的,腿一軟,也顫巍巍地跪了下去。
她拉拉大鴨的衣擺,大鴨卻巋然不動。
沐梓晟扭頭看一眼大鴨,突然問:“你現在還不承認,孩子是我的小玥玥?”
大鴨竟然淡哼一聲,不回話。
沐論思已起身,緊盯著大鴨,厲聲喝道:“大膽刁民,看見父皇,怎敢不跪?父皇問你話,你怎敢惡劣頂撞?”
清慕再也忍不住,奮力一抱大鴨的腰,硬是將大鴨抱得跪了下去,又磕頭在地,含一嘴哭腔,急急地說:“民女該死,民女該死,都是民女求子心切,才隱瞞陛下。民女該死。請陛下殺了民女。一切事情,都是民女一人所為……”
大鴨掙紮著想站起來,卻被清慕死死抱住,剛要爭辯,清慕已一股腦兒地道出實情:“孩子不是我們生的,是大鴨在外撿的。民女求子心切,就逼著大鴨對外說謊。都是民女一人的錯,求陛下殺了民女……”
秦宇諾徹底輸了口氣。
總算沒丟小玥玥。
再想想自己一而再地見親生子,卻硬是沒認出,不由一陣陣臉紅。
沐梓晟臉上的得意之色,幾乎要從眼角眉梢直接潑出來,語調卻故意壓得陰沉沉地,喝道:“欺君之罪,還試圖奪皇嗣,知不知道是什麼罪名?”
清慕的狀態已慘不忍睹:“都是民女一人所為,與大鴨無關,與大鴨無關,求陛下饒了大鴨,嗚……”
秦宇諾看不下去,拉拉沐梓晟的袖子,壓低聲音開始耳語:“晟哥哥,這大鴨可懲處不得。”
沐梓晟問:“哦?”
秦宇諾的聲音更低:“他身上有古怪。”
沐梓晟問:“什麼古怪?”
秦宇諾說:“你不懲罰他,真相自會浮出。”
沐梓晟的腦子不好使,好奇心卻是十足的,聽了秦宇諾的話,對清慕揮揮手,說:“罷了,你們的事,後麵再講。”
然後,轉向沐論思,目光就陰暗下去。
沐論思立刻跪地,不等沐梓晟開口,已俯首大聲說:“兒臣有罪,請父皇狠狠責罰。”
沐梓晟冷笑:“你倒是說說,你有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