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個字吐出嘴裏,書香才驚覺,原來在那幾個月裏,對她的影響如此之深,甚至一點點的小事情,她都記得一清二楚。而前世的記憶,也沒有這般的深刻。
書香說的都是外人不易知道的事情,一時間,沉寂了下來。
“你真是阿香。”
聲音由低到高,由遠及近。書香看到的是一個婦人裝扮的,隱約有當年書瑟眉眼的女子。
而書瑟從裏麵而出,看到書香的樣子卻是愣住了,“你不是…”
書香忙解釋,“我就是阿香,隻是我的容貌被改變了,聲音也被改變了。二姐,你看,我這裏還有傷,我這裏也是傷疤…”她怕,她這個樣子,如果不是她自己,她都難以相信,實在是她的變化太多了。
書瑟還是不信,她搖著頭,“不是的,你騙我,是不是你對阿香做了什麼事情?是不是…阿香已經被你殺了?”
“瑟瑟,先別說了,把爹推出去。”
低醇而略顯蒼老的聲音聽在書香的耳裏不禁發酸,是秀才爹沒錯,隻是…為什麼?
“爹,你怎麼能出來?你放心,這人就算不是阿香,我也有辦法讓這人退出去了。”書瑟反對,兩隻眼睛看著書香。
書香見書瑟的手裏拿著棍子,而她手上隻有一把扇子,遂把扇子扔在了地上,又將發簪拔下,烏黑的發絲隨即飄散開來,她的腳也朝著書瑟靠近,“我是阿香,你是我的二姐書瑟,你若是不相信,我前來,你直接把我敲暈了就是…”
她現在的樣子很難相信,可是她隻能利用最直接的辦法讓他們相信她是真的阿香。
“你…你…別過來…我…”書瑟的話也結巴起來了,“我會敲下去的。”
“你敲吧,你若是不相信我,你就敲…”書香眼睛也不眨一下,就這麼看著書瑟,她想看著她,是否真的對她一點都不熟悉了,一點兒都不相信她。
若是他們這些親人都不相信了,鳳九就更不可能相信了罷。
“爹…爹…”書瑟有些無措起來。
“瑟瑟,扶我出去。”秀才爹的聲音有些起伏不定起來,而書香卻是聽出了這其中的不對勁。扶?這是什麼意思?
書香的腳步再也不在緩緩而進,而是朝著那聲音快速而去,卻是在靠近時,感覺到大腿上被棍子敲打,而她也顧不得這些,因為她一俯倒在地,看到的卻是…
粗布麻衣下,那空蕩蕩的一邊,少了一隻本該有的腳。
“爹…”書香終於忍不住的紅了眼,“是阿香不好,爹,怎麼會這樣子…怎麼會…這樣子的?”
怎麼會?怎麼會成這個樣子?難怪要說扶,原來是根本少了一隻腳。而就在剛才書瑟手裏拿著的棍子,她心裏就覺得有些奇怪,怕是就是秀才爹的拐杖罷了。
她千想萬想,怎麼也想不到再次見麵會是這樣子。
秀才爹不過才到四十而已,卻已經白發早生、麵布皺紋、少了一條腿…
她恨,她恨自己沒能早些找到他們。
“爹…對不起,是阿香來晚了,對不起…”她真的對不起,沒有好好的看好他們,對不住給她第二次生命的董書香,也對不住他們一家對她的疼愛。
秀才爹和書瑟都被書香這突如其來的激動而怔了。
書香的哭真實不做作,他們看不出有哪裏不合來。
大腿間的痛仿佛感覺不到,書香撐著手站起來,拖著被打到的左腿,直直的看著秀才爹,聲音哽咽,“爹,和我回家,和我回家…別不信我…”
說落,已是淚流滿麵。
董致風看著眼前對著自己流淚的人,恍惚間似乎看到了當初第一次看到自己妻子的樣子。
“我相信,你就是阿香。”
書香愣住,書瑟怔住。
“你和你娘,很像,太像了。”董致風又道。
“我和我娘?”她從來不知道本身的娘長得什麼樣子,難道就是她這副樣子?在剛才進來的路上,她已經將臉上常貼的麵具給摘下了,就是為了讓人看到她的真麵目。不管這裏麵的是不是他們,她都不打算用假麵目來麵對。
“是啊,你娘就像你現在的樣子,我當初遇到她的時候,她紮著兩隻辮子,看上去很是可愛,又很漂亮…她抱著你,跪在了我的麵前。”
書香聽出了今天秘密。她竟然不是眼前的這個爹生的,她的生父另有其人?這算不算得上是她人生中最大的…玩笑?
董致風還欲說什麼,何亮卻是從外邊進來了。
書香解釋了一下何亮是自己的人,董致風和書瑟再無異議,接著就是書香安排著回到都城。
在路上,書香打聽到了這三年來秀才爹和書瑟發生的事情。
原來當初秀才爹的腿受傷,一時卻是沒有辦法馬上治好的,本是在一處地方等著書香,卻不想當初韃子快要將他們追到了。
他們這一躲,本是想要在韃子退兵後出來找尋,卻又得到了書香消失的事情,秀才爹的腿就是醫治不當不得已的割掉的。
至於書瑟這一副婦人的樣子,其實換了裝之後,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子,三年的生活更讓她沉穩了不少。
至於秀才爹漏口風的事情,書香也認真的問過了董致風。
“爹,當初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
“阿香,你真不是爹的骨肉,但是你比爹的骨肉還要親。當初你娘帶著你和阿生到來,已經受了重傷,沒能熬過去,隻能是將你們都托付給了我。
當初的情況緊急,你娘也沒有多說什麼,就說你是顏氏的後人…”
“爹,顏氏的後人?”書香大鄂,難不成她還真是那世代為醫的顏氏後人?她捏造的一切成真了?這世界太狗血了。
“其他的我不清楚,隻是你娘將你和阿生托付給我,按照你們的年齡,給你們排了次序。”
難怪她當初覺得有些不對勁,原來根本不是她娘太過強大,而是因為她和書瑟、大哥根本就不是親兄妹。
“阿香,你若是不認我…”
“爹,你說這是什麼意思?在我的眼裏和心裏,你就是我的爹,你就是我獨一無二的爹。”書香睜著大大的眼睛保證,心裏卻是想到了鳳九對她說的話,鳳九說會幫她報仇,隻要她唯他利用,或者是合作。
此時此刻,她接了秀才爹和書瑟,雖然做了很多可以吸引其他眼球的事情,但是也難保證不會被發現…
承平皇宮內。
“主子,已經查到,顏神醫將董家父女接入了府內。”林大沉穩有力的聲調,連呼吸都慢了幾分。
董家父女乃是他多年查探的事情,卻是被顏神醫先得一步,若是主子要搶也不是不可以,但主子卻是一力的表明態度不準他做出任何的動作來。
“顏神醫的身份不需要去查了,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是的,他已經知道了,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她不來和他相認。
在她離開皇宮的一刻起,再查到她出宮匆忙為了去接董家父女的一刻起,他就知道了是她。
當年他是沒有查出阿香是顏家的後代,而後來他卻是查出來了。隻是對於她的出現有些不可置信,而後來他要她的貼身服侍,卻是更近一步的想要去確認她而已。
她難道現在對他還在耿耿於懷嗎?是因為他已經認下了一個‘董書香’?還是怕他不相信她?一切都是這麼的難猜,他現在急切的想要見到她。
“去叫她來見我…不…我自己去見她。”鳳九說到後麵,竟是有些低沉。
他該去見她才對,三年了,明明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卻一無所知,真正的被命運捉弄,被蒙塵蒙住了雙眼。
什麼才是對的,什麼又是錯的,已經不重要了。
那假的‘董書香’,就就此消失罷。留她這些年,隻是為了讓其他的人不再去找那個真正的她。
夜深人靜,書香本是要和書瑟在一起睡,卻是書瑟不習慣了,趕著她離開,要自己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
讓書香覺得失落的同時,卻又慶幸在這三年如此艱辛的情況下,二姐書瑟還是如同和以前一樣的性格。至於書瑟趕著她離開,隻是因為書瑟正好來了女人每個月都會來的那個而已。
窗外吹進微微輕風,帶動著橙黃色的燭光搖曳著,書香的手裏拿著一本古籍,兩眼正看著古籍上麵的字。
忽地眼前一道黑影落下。
“阿香,為何不認我?”
鳳九醇厚的聲音帶著絲絲委屈,書香一抬眼入目的就是他飽含思念卻又喜悅的神情。
她一怔,倏地笑了,淺淺淡淡的笑自然無比,“鳳九,我已經走到你的身邊了,我等著你認出我,難道你不知道嗎?”
她努力了三年,再次走近了他,至於等著他認出她,她的內心裏確實有做這樣的想法,卻不想這一天這麼快的就到了。
他們的對話,仿佛沒有因為三年的間隔而生疏,似乎還更為親昵,帶著一種他們都察覺不到的親近。
鳳九枉然,“那如此,你便走到我身邊罷。阿香,我說過,我不會認不出你的。”
什麼認出不認出的已經不重要了,三年的分離,到現在的相聚,除了命運,更多的是兩人的堅持。
在後來很久之後,書香問鳳九,為什麼訂下那三年之約,是否她三年不出現,他就娶了那個董書香。
鳳九答:若你不出現,我便是親自踏遍這大陸,也必須將你找到了。
後來書香一想,他這還是沒有回答要將那個假書香如何。
半柱香後,鳳九已經將書香攬在懷中,聞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放鬆,書香亦是如此。
“允素,你為何會中毒?”
“因為我親自去查了安東縣的那個寶藏所在地。”鳳九道,“安東縣既然屬於承平的地域,裏麵的財富也是屬於承平的。三年來承平的整頓雖然已經很好了,但是還不足以讓承平百姓生活得好,所以我想著將寶藏給挖出來,然後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