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祖母家是金陵人,自小我也是聽我娘唱這樣的搖籃曲長大的。”沐婉悅笑道。

臘梅點點頭,笑容更盛也更苦痛:“我家在蘇州,門前有條河,還有兩棵桂花樹,我爹爹每年都會在樹下埋兩壇自己釀的桂花酒,說待我出嫁裏拿出來招待客人。”

“大嫂,你爹明明是前街販履的小販!”解子衛失聲說一句。

臘梅抬頭瞧瞧她,愈加清冷的聲音:“那不是我爹,那年我六歲,正月十五,我娘給我換了一套新衣裳,湖州的絲綢,江南的絲絛,還給我梳了兩條小辮子,紮上了我最愛的蝴蝶結。我爹把我扛在肩膀去街上看花燈。

我隻記得街上的花燈好漂亮,各式各樣的都有,我喜歡那個蓮花樣式的,爹爹便給我買了兩盞,我一隻手提著一盞燈,高興的大叫大嚷。後來,爹爹把我放在一處寺廟的門口,讓我等他一會兒,他去去就來……”

臘梅話說到一半,懷裏的悅笑忽然大聲哭起來。

“二奶奶,你抱抱她,你一抱她,她就笑了,丫頭跟你有緣。”臘梅把孩子遞給解子衛。

解子衛笨手拙腳的接過來,還真是有緣,悅笑當真不哭了,眨巴著兩隻大眼睛,哼喔哼喔似乎想說話的模樣。

解子衛星星眼,滿臉洋溢著母愛的笑容:“笑笑想說話呀,你瞧,才多大的孩子,想說話了呀!真是個聰明的小孩兒!”

“三奶奶,孩子就拜托你了。”臘梅臉上的笑容僵直,弱弱對沐婉悅說一聲,話音未落,嘴角便滲出暗紅的血漬,身子搖晃兩下,便要倒地。

“大嫂!”沐婉悅驚叫一聲,撲將過去,將她抱在懷裏。

臘梅躺在她懷裏,嘴角流的血洇濕了她的前襟。

沐婉悅抖袖掏出一顆藥丸往她嘴裏塞,臘梅拉住她的手, 不肯吃,流著血淚,啞聲道:“三奶奶,一個人的心碎了,是沒法救的,你就讓我體體麵麵的走罷。這人世間,我實在是受夠了,你就讓我安安靜靜的睡吧,自從六歲起,不再也沒有安安穩穩的睡過覺,現在終於可以睡個夠了……”

“你放心,有我在,有解子衛在,你不用死,也可以安安穩穩的睡覺,聽我的,吞了這顆藥丸,這是解世間百毒的,吞下去,就不用死了,吞下去啊,你倒是吞下去啊……”

沐婉悅尖利的嗓音嚷著,努力撬開臘梅的嘴,試圖把藥丸給她塞進去。

臘梅嘴角帶著抹釋然微笑,眼神轉向自己的女兒,看似無力的人,卻用最後的意誌抵觸著沐婉悅的堅持。

“你是不是總是這樣霸道,喜歡替別人作決定?她自己明明想死,你為什麼非要讓她活?她若是覺得活著好,還用幾次三番尋死?”

解子衛冷冷的聲音在沐婉悅耳朵邊響起來。

“沒有人想死,他們隻是沒有活下去的理由,若是我們能給他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他們一定會好好活著!”沐婉悅大聲辯駁道。

“理由呢,你能給臘梅活下去的理由呢?你能讓大爺愛上她?心甘情願娶她作正妻?你能撫平她這些年被賣來賣去受盡折磨的苦?你不能!你什麼都不能,又有什麼理由不讓她去死?”解子衛的冷冷的聲音像刀子一樣紮進沐婉悅心裏。

“我外祖母家是金陵人,自小我也是聽我娘唱這樣的搖籃曲長大的。”沐婉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