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鈞心裏明明有許多話想要問秦湛,一時間卻竟是難以組成語句,唯有沉默以對。
“你都知道了。”他不說話,秦湛卻突然出言,聲音極輕極淡。“我原本是打算慢慢解開你身上的封印,這樣你便不會因為一下恢複所有記憶而感到痛苦與混亂,但如今這樣,倒也……不錯。”
秦湛頓了頓,又低聲問道:“恨我麼?”
“……”傅鈞霎那間隻覺得無法開口回答。若說不恨,秦湛的所作所為卻也實在太過分了;若說恨,那心頭強烈湧動的疼痛酸楚又是什麼。
“我為了一己私欲,將你的魂魄禁錮在這裏許多時日,你若恨我,也是理所應當。”秦湛輕輕道,“別著急,我的魂魄已經支撐不了多久,很快,這個世界便會徹底煙消雲散,你也會重新回歸自由了。”
“……”傅鈞身形微僵,整顆心髒仿佛被一隻尖利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間幾欲窒息。
“嘖嘖,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運用以退為進的手段。”負手立於一旁看戲的應昭華忽然出聲道,似嘲非嘲,“你是在賭他得知一切真相後,也不會對你忘情麼?”
秦湛並不理會應昭華的言語,隻是對傅鈞溫聲道:“你是否有許多話要問我?事到如今,我不會再對你有任何欺騙了。有什麼想知道的,便盡管問吧。”
傅鈞沉默了一瞬,終究開口道:“在這幻境中的兩世,師父與大師兄之死,是否為你借刀殺人?”
“是。”秦湛直認不諱,聲調透出淡淡寒意。“誰讓他們曾經那樣傷你至深。你是永遠不會仇恨他們,但我卻不能原諒他們。”
傅鈞閉上雙目,神色間似有隱忍的痛苦一掠而過。“可這世間若無陸淮風與蕭雲暉二人,也不會有你今日所認識的傅鈞。”
“我知道。”秦湛唇角悄無聲息地浮起一絲淺淡的苦笑。“在真實世界裏,我是不敢做得太絕,以免你我之間毫無挽回餘地。但在這個幻境中,我為何不能拿他們發泄一下心中的恨意?”
秦湛話音稍止,忽然幽幽問出一句話:“這樣的我,是不是可笑又可悲?”
“……”傅鈞難以回答,滿腔情緒似乎即將湧上喉嚨,隻得倉促轉而問出另一個疑問,“幻境裏的第一世,你將我逼上絕路,真正的原因是為了不讓我察覺我活不到二十五歲的事實?”
“是。在你二十五歲的年末,這個世界必然會崩壞,便必須重新輪回。”秦湛凝視著他的目光無比幽深,“可我不想再一次封印你的記憶,不想你遺忘你我之間十五年的相依為命。”
傅鈞眉峰微微一顫,繼續問道:“即便如此,想要我意外身亡的方法有很多,你大可在事後編造理由將我蒙騙過去,為何你卻非要用那樣極端的手法逼迫我去恨你?”
“你是一個認死理之人。既然把我放在‘兄弟’的位置上,便是一生一世雷打不動,永遠不會去想其他關係的可能。”秦湛聲音輕而柔緩,“你曾經對我說過,你一直想要一個親密無間、生死不離的兄弟,我便給你十幾年的兄弟情誼。可你知道,我最終想要的,絕不僅僅是兄弟二字。”